华夏英雄谱

第53章 双日凌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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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浑浊到了极点的眼睛,却在这一刻异常清晰地、死死地盯住了姒廑!那目光里所有属于帝王的强悍、霸道、怨毒和不甘,如同被无形大手飞快抹去,只剩下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仿佛看穿了万载轮回的空洞与……一种灵魂深处彻底熄灭后的、无喜无悲的绝对虚无!

那是洞悉宿命、放弃抵抗的眼神!是彻头彻尾的疲惫!

他用尽这具残躯中残存的最后一点力气,猛地抬起那只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极其艰难地、再次指向墙壁上那柄闪烁着妖异血光的玄鸟玉钺……

然后!那根耗尽了他一生权谋与生命才抬起的手指,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猝然剪断了绳索,猛地垂下!直直地砸在锦褥之上!再无一丝生息!

而那双空茫到了极点的眼睛,却仍然大张着!直直地、空洞地、穿透般地望向暖阁顶棚那繁复华丽的藻井——藻井中央核心处,绘着一只巨大的、在五彩祥云中展翅翱翔、俯视众生的玄鸟图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暖阁内只剩下铜炉里炭火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玉钺那血红的鸟眼在跳跃炉火映照下幽幽流转的、冰冷妖异的光芒。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肉体朽坏的恶臭、珍贵的药材奇苦,混杂着铜炭燃烧的苦焦烟味,如同一层无形的、粘稠的油污,覆盖在暖阁内每一个人口鼻之上,令人窒息欲绝。

仿佛经过了漫长的凝固时光,姒廑才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用苍白冰凉的指腹,极轻、极缓地抹去溅落在自己眼角下方的那一点尚带余温的粘稠黑血。暗色的血痕在他惨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刺目的印记。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望向病榻上那具再无声息的躯体。

那张脸!那张枯槁的脸!那双至死无法合拢的空洞眼睛!此刻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毫无掩饰的形态,将一种名为“命运”的巨大荒诞感,赤裸裸地砸在他的面前!

没有眼泪流下。只有古井深处万丈寒冰般的沉静,如同最深的海沟,一点点覆盖了他那双曾经历经痛苦、愤怒、挣扎、妥协的眸子。最终,只余下彻底的、了无生机的墨色。

“陛下……” 昆吾苏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屏风之侧的阴影之中,高大的身影在摇曳烛火下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兽。他的目光先落在姒廑沾着污血的冰冷侧脸上,继而又滑向病榻上终结了传奇的夏王尸身,最后,如同被磁石吸引般,定在了墙壁上悬着的那柄玄鸟玉钺上。钺刃血光森然,尚未干涸的血滴沿着锋利的钺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凝聚,滴落,砸在地面氤氲开一小片暗红。这画面,与他袖袋深处紧贴肌肤、冰凉坚硬的那枚玄鸟青圭边缘,产生某种隐秘而残酷的共鸣。

西河初冬的寒风终于突破了厚厚门帘的阻拦,从紧闭窗棂的缝隙中猛灌而入!烛台上密集的火焰在劲风中一阵狂乱的跳动、挣扎,最终几近熄灭!烛火的猛烈摇曳,瞬间将墙壁上那玉钺血眼的倒影猛然拉长、扭曲,如同一个庞大狰狞的血色魔爪,投射在姒廑苍白僵硬的脸上!那印记在他眉宇间一闪而过,却像一个无法磨灭的烙印!

初夏的风,本该是温煦和缓的怀抱。然而姒廑在位的第八年,西河王城的上空却弥漫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毛、坐立不安的沉闷燥热。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没有层次的均匀的灰白色调,高远得不像真实的天幕。巨大的、铅灰色的云层如同凝固的山峦,沉甸甸地堆积在西方地平线的尽头。云的边缘被一种来源不明、极其刺眼的白光整齐地切割着,显得异常锐利,却连一丝湿润的雨意也嗅不到。空气凝滞得如同胶水,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粘滞的阻力。

正午时分。

高阔巍峨、几乎插向灰白天幕的西河新都观星台上,早已戒严森严。王朝所有的钦天监官员、负责沟通天地鬼神的大祝、执掌宗庙礼典的大宗伯尽数肃立。他们面上如同戴着统一的面具,凝重、忐忑、惊疑不定。观星台中央,巨大的青铜盘内盛满了清水,水面光滑如镜,倒映着那片诡异寂静的天空——这是“占天镜”进行最为严谨神圣观测的标准器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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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王姒廑,身着一件素白常服,没有戴冠,长发简单地用一根素玉簪束起,背对众人,独自凭栏。登基已经八年。这八年,积年的忧虑与国事的重负如同一道缓慢旋转的磨盘,日夜不息地碾磨着他的身体和精神。曾经明亮的眼神,早已被时光与沉疴磨砺得黯淡无光,深陷的眼窝里只剩下两道如同冻土刻痕般的疲惫与沉郁。他手扶着冰冷的玉石栏杆,指尖感受着那异常的燥热气息,眺望着那片令人不安的灰白穹顶。心脏深处,一种奇异的悸动感与难以言喻的不安混合交杂,如同在平静湖面下悄然涌动的暗潮。

满头银丝、眼睑几近遮盖住大半眼珠的老太史令史黯,枯槁的手指焦躁地敲打着巨型铜盘的冰边,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咕哝:“天悬镜……气滞而镜平……凶险之极……不该……不该来得如此之急……如此之暴烈……”

大宗伯姒文忠,身为王室远支宗亲,本该是今日主持禳灾祭祀的主祭者。此时他捧着盛满了雄鸡鲜血和醴酒的白玉圭璧,试图稳住颤抖的双手,但那微不可察的抖颤却清晰地传递着他内心深处的巨大恐惧。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无形的蛛网,层层缠绕住高台上每一个人的心脏,越收越紧,紧得让心跳都失去了原有的节律。

就在这几乎要将所有人生生闷死的、绷紧到极限的死寂边缘——

毫无征兆!

西南方!那遥远天幕尽头,那片堆积如山的凝固铅云的缝隙边缘!另一个庞大无比、散发着酷烈惨白光芒的光团!如同挣脱了某种束缚的恶兽,毫无预兆、无比突兀地、猛然撕裂了厚重的云层!瞬间跳了出来!

第二个太阳!

它的边缘锐利如新磨之刃,白光炽烈到足以灼伤人眼,散发着一种不属于人间任何造物的、纯然的、冰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酷烈!它就这么凭空跳了出来,稳稳地悬在灰白天幕之上,与原本那一轮被厚重灰幕遮蔽得苍白黯淡、失却威严的太阳——遥遥相对!

双日!同天!

刹那间!死寂的观星台如同被滚沸的油锅炸穿!压抑到极致的惊呼如同山洪暴发,瞬间掀翻了殿宇!

“二日!!!”

“天啊!!那……那是什么?!!”

“妖孽!!邪阳当空!!这是灭世之兆!!”

“天罚!!!绝对是苍天降罚于姒夏!!!”

太史令史老手中那枚用于龟甲占卜的通灵古甲,“哐当”一声脱手而出,重重砸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他骇然圆睁那双被松弛眼皮遮掩多年的老眼,望着天边那两轮散发着无边酷烈气息的白色日轮,脸色瞬间如同刷上了生石灰,惨白无人色!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再也发不出声音,唯有“嗬……嗬……”的漏气声,如同破败的风箱在风中哀嚎!

大宗伯姒文忠心神巨震,失魂落魄,双手再也无力捧持!“啪嚓——!”一声脆响!那象征人间礼敬天地神明、价值连城的纯白玉圭璧!应声摔落在坚硬冰冷的石台上!顿时四分五裂!羊血混合着浓烈的米酒,瞬间在破碎的玉渣中洇开一大片极其粘稠、极其刺目的暗红!散发着浓郁的不祥气息!

“凶煞临朝!灭国之兆啊——!!!” 一个年纪尚轻、经验浅薄的灵巫,在承受了“双日临空”的巨大视觉冲击与心理压力后,精神彻底崩溃!他指着天空那两轮妖日,发出凄厉欲绝、穿透云霄的尖叫!随即身体一软,如同断线的傀儡般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混乱!绝望的、歇斯底里的混乱如同致命的瘟疫,在观星台上彻底爆发开来!深不见底的恐惧如同无数条冰寒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每个人的心脏,抽走了他们骨骼中所有的力量!

姒廑的身体猛一个剧烈晃动!在听到“二日”尖叫炸响的瞬间,他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胸口!猛地转过身!那双被浓重病气和沉郁包裹多年的眼睛,如同濒死者回光返照般,骤然爆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那是极致的震惊、难以言喻的骇然与……一种在命运最终揭露其残酷本质时、灵魂深处猝然迸发的明悟!

他死死盯住视线!望向西方那片诡异得不像真实的天幕——

那里!两个巨大无比、散发着惨白妖光的圆轮!如同两只冰冷到绝对无情、巨大到遮蔽苍穹的恶魔之眼!恒古不变地、森然地、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整个渺小得如同沙砾般的人类城池!

一股冰冷刺骨、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从姒廑的尾椎骨闪电般直冲上顶门!他清晰地感受到!那两轮邪日炽烈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白光!穿透了观星台层层叠叠的石砖结构!穿透了他身上单薄的素色布衣!直直刺入他的灵魂最深处!

一种无形的、比西河南山更加沉重、更加窒息的庞大压力!混合着八年积累的所有疲惫与无尽的绝望!如同万仞高山般轰然砸下!瞬间将他身体里支撑着的最后一丝元气,彻底抽空、碾碎!

“噗——!!!”

一大口滚烫、粘稠、色泽暗红发紫、散发着不祥甜腥气息的污血!裹挟着所有来不及说出的震惊、洞彻宿命后的释然、以及对这无力改变的残酷现实的诅咒!毫无征兆地!如同一朵极尽绽放的死亡罂粟花,猛地从他的口中狂喷而出!喷洒在前方的玉石栏杆、台面,以及他素白的衣襟上!

“陛下——!!!” 昆吾苏惊骇欲绝的嘶吼在混乱爆发的第一刹那就已炸响!

这位昆吾氏族长、夏王的心腹近臣,其动作快逾奔雷!在姒廑的身体如同被狂风扯断线的纸鸢般向后软倒的瞬间!昆吾苏强壮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扑至近前!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已稳稳地、不容置疑地将姒廑下坠的冰冷身躯牢牢架住!

怀中之躯轻飘得如同蝉蜕,冰冷得毫无生命的气息。姒廑几乎全部的重量都倚靠在昆吾苏的臂膀之上,才能勉强维持着未倒下的姿势。他的头无力地后仰着靠在昆吾苏肩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粘稠温热的血沫混合着内脏碎片如同破败的喷泉,不断从他嘴角、鼻腔中溢出,沿着下颌滴落,迅速染污了昆吾苏坚实臂膀处的深衣袍服,洇开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迅速扩散开来的暗红。

冰冷的沉重感。一种让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属于骸骨剥离了血肉后的独特重量感,清晰地通过手臂传递而来。姒廑空洞睁大的瞳孔,失焦地凝望着那片妖异的、悬着双日的灰白苍穹,惨白的面容却笼罩着一层奇异的、近乎安详的光晕。那不是平静,是彻底的耗尽与…释然。

昆吾苏架住他那失去所有力量的身躯,毫不犹豫地用尽全身力气将夏王半揽半架,强行拖离这喧嚣混乱至失去理智的观星台边缘,踉跄着撞向角落一处半倾颓的、由巨大整块墨玉雕琢而成的旧日祭器残骸之后。这残骸高大黝黑,勉强能遮挡些许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惨白妖日之光,留下一点可怜的、弥漫着尘埃与石头腐朽味道的阴暗角落。

怀抱中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抽搐!姒廑的气息变得混乱而微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如同无数细密丝线被强行撕裂般的可怕破响!他染满污血的手下意识地、极其用力地死死攥住了昆吾苏手臂处深衣的前襟布料!指关节因极度用力而根根凸起惨白,深深嵌入丝麻布料之中!仿佛那是他陷入无边冰冷汪洋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含混着血泡的嗬嗬声,粘稠得近乎凝固的紫黑色血液如同止不住的溪流,持续从他扭曲的嘴角汹涌外溢,染红了昆吾苏的前襟。

昆吾苏毫无迟疑!一只手紧紧揽住夏王羸弱的身躯,另一只手瞬间探入怀中,欲取那昆吾氏秘传的、有续命护心奇效的丹药青铜扁盒!那盒中青玉丹丸,是许地深山千年芝草混合数种奇花异草秘炼而成!此刻是唯一的希望!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碰触到那冰凉盒体的瞬间!

那只染满温热紫血、冰凉滑腻、如同刚从千年寒玉中掏出的手!猛地从虚空中探出!以令人惊骇的、近乎回光返照的力道!死死地、如同铁箍般扣住了昆吾苏试图取药的手腕!

是姒廑!

这只刚刚才失去支撑身体力量的手,此刻却爆发出了禁锢灵魂般的恐怖寒气!

昆吾苏的动作瞬间僵滞!全身如同被无形的寒气冻结!他猛地抬眸,对上了姒廑的眼睛!

那双本已涣散空洞的眸子,此刻瞳孔深处竟然重新燃起一点火星!微弱、摇曳,仿佛被极寒冰水浸透的灰烬内部,仅存的一丝火种在最后的挣扎中猛然爆裂!微弱!却带着焚尽一切阻拦的、无比执着、无比锐利的光芒!他死死地、用尽生命最后燃烧的光芒死死盯着昆吾苏!嘴唇剧烈地、无声地翕动着!口型在不断重复着一个字……

昆吾苏的心脏在胸腔里如同被巨灵神的重锤疯狂擂击!轰隆作响!残破墨玉祭器之外,双日妖异的惨白光芒依旧无情笼罩着整个观星台!恐惧的喧嚣如同亿万蝼蚁啃噬骸骨汇成的死亡潮汐,几乎要将这狭小的角落彻底淹没、碾碎!而他怀中,夏王那具单薄、冰冷如同玉石般的身躯正携带着生命的余烬飞速流逝!那只攥住他手腕的冰寒手指如同从黄泉冰狱中伸出的鬼爪,钳得他骨缝生疼!这一刻,这狭小的阴暗角落如同被两股毁灭性的力量拉锯:一边是象征王朝末日崩塌的恐怖天象与山倾海倒的混乱人声;一边是君主临终前最后一次凝聚了全部灵魂力量的无声压迫与意志传递!他看到姒廑沾血的嘴唇在剧烈的痉挛中,无声地、反复地开合……

孔……孔……?

昆吾苏骤然一凛!刹那间,如同暗夜中一道闪电劈开迷雾!福至心灵!他不再试图去强行挣脱那冰寒的钳制去取丹药!那只被死死抓住的手腕不再挣扎!反而凝聚起全身的力量,将那只未被抓住的右手手掌——那只宽厚、布满兵器磨砺与筑城劳作留下的老茧、此刻沾染着夏王热血与掌心汗水的右手——蓦然摊开!沉稳地、迅捷地、不容置疑地伸到了姒廑沾满污血、痉挛不已的唇畔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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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昆吾苏手掌摊开、掌心向上,稳稳支撑在夏王唇下的瞬间!

姒廑那只枯骨般僵硬冰冷的手,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精准牵引,猛地抓住了昆吾苏摊开的掌心!他的手指冰冷得如同浸没在万年寒冰之中,触感僵硬滑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惊肉跳、属于垂死之人的巨大力道!指甲尖锐,甚至隔着昆吾苏掌心厚厚的老茧,深深地嵌入了他的皮肉深处!

冰冷的、滑腻的、带着污血的指尖,开始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颤抖都仿佛在用尽灵魂中最后一点挣扎的火种。然后!那沾满了温热血污的食指!蘸着那口中源源不断涌出、粘稠发烫的、带着生命最后温度的紫黑色血污!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专注与顽强!在昆吾苏布满厚茧与深刻掌纹的手掌心!极其艰难地!一笔!一划!地开始描摹!

他在写!!

血是滚烫的,来自君王的心头!字是冰凉的,刻在忠诚的掌上!

血痕在昆吾苏古铜色、粗砺厚实的皮肤纹路上艰难地蜿蜒。扭曲的笔画,如同扭曲的命运之蛇。

第一划。横折竖钩。是“孔”字的第一笔!

“呃……” 仿佛感知到指尖终于触到了寄托的终点,姒廑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岩石摩擦般的、极其微弱却又如释重负般的急促短音。然而胸中涌动的血气随即更加狂暴混乱,涌出的血更多,如同开闸的洪流,几近糊满了昆吾苏的整个手掌!那支撑在掌心的力量骤然减弱!颤抖的指尖几乎无法控制地要从那滑腻的掌纹中滑落!

昆吾苏屏住了几乎停滞的呼吸!他那只被夏王冰冷鬼爪钳住的左手猛地反握回去!用尽全身的力量死死攥紧姒廑那只冰冷手背的手腕骨!试图向那道即将彻底熄灭的灵魂传递一点仅存的、微不足道的生命力量!他所有的心神都死死凝固在自己摊开的右手掌心——那一个尚未完成的、沉重得如同山岳的、暗红欲滴的血字!

短暂的停顿!只有短短一瞬的凝滞!

“嗬——啊!!!”

姒廑的口中猛然爆发出一声濒死野兽般的、压抑到了极致、却又撕心裂肺般的无声嘶吼!仿佛灵魂深处最后一点火焰在无边的黑暗中轰然爆裂!那只行将滑落的手指如同被注入了回光返照的巨力!他的指尖带着破釜沉舟、撕天裂地般的力量!深深刺入昆吾苏掌心粗粝坚韧的皮肉纹理之中!留下清晰的、仿佛要印入骨髓般的凹痕!

然后!颤抖着!带着决绝到了顶点的意志力量!在“孔”字那扭曲暗红、兀自冒着热气的血痕旁边!重重地!一笔!一顿!地!开始书写另一个字!

他在写!

甲!!

最后一笔落下!

“呃……呃……咳!!”

伴随着一声仿佛灵魂被彻底撕裂、又像是无尽痛苦终于得到了解脱般的沙哑气音,“孔甲”二字终于完整地、如同用滚烫烙铁烙印般,深深地、殷红地镌刻在昆吾苏带血的手掌中央!当那最后一笔如同耗尽生命般的血痕落下,那只如同铁爪般支撑在昆吾苏掌心书写的手指,力量终于如同崩断了弓弦,骤然消失!彻底松软!

姒廑眼中那最后一点凝聚的、穿透生死的锐利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跳跃的火苗,在昆吾苏那写满了“孔甲”血字的掌心里最后闪烁了一下,随即如同被无形的寒风吹灭,瞬间寂灭!归于彻底的、永恒的黑暗!

他那只死死攥着昆吾苏胸前衣襟的手!猝然一松!

整个身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如同被彻底抽去了骨架的破败皮囊,从昆吾苏有力的臂弯中猛地滑落!无声无息地,沉重地倒向墨玉祭器旁冰冷、积满千年尘埃的坚硬石地!

唯有一缕凝固得如同石刻般的、纯粹的解脱与释然之色,清晰地烙印在他失去了一切血色的、嘴角尤自残留着污血的唇边,如同命运刻下的最后一个冰冷符咒。

那双曾凝望过王朝兴衰起落、承载了无尽痛苦挣扎、妥协沉郁的深邃眼睛,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大睁着,却只映照出西河灰白天空的倒影与那方古老墨玉残骸冰冷的轮廓。

祭器阴影之外,双日当空的惨烈白光更加酷烈!如同亿万根烧得通红的针芒扎向大地!观星台上浓腥的鲜血气、破碎的玉屑味、绝望的嘶喊咒骂几乎凝成一块厚重的血红色幕布!将这人间角落彻底笼罩!唯有这方窄小如棺材的阴影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浓烈刺鼻、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以及被这惨烈瞬间彻底冻结的万古光阴!

昆吾苏缓缓屈膝,单腿半跪于冰凉粗糙的石地上。他摊开着染满温热王血的右手掌,掌心中那两个由夏王用尽生命最后一丝热力书写的名字——“孔甲”,此刻正以最惨烈的方式,渗透了掌纹,刻入了肉里,烙印在灵魂深处,灼烧得滚烫!仿佛那不是两个字,而是用君王之血熔铸的两块通往未来的滚烫路碑!

他抬起左手——那只未被血污沾染的手,极其沉稳地、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庄重感,伸入胸前玄色深衣的内里暗袋中,取出了一样被体温焐热的物件。

一块温润凝透的青玉。

一只振翅欲飞的玄鸟。

正是十四年前玄鸟殿上,少年姒廑被强行扶上储君之位时,被迫接过的那枚象征储君天命的太子青圭!玉圭冰凉依旧,却在昆吾苏沾满夏王热血的手指触碰下,似乎也微微沾染了一丝不属于它的悲凉暖意。

他将这枚凝聚了十四年沉痛命运的青玉圭符,无比郑重地、极轻极缓地、仿佛怕惊醒沉睡君王一般,轻轻放在刚刚停止了呼吸的姒廑冰冷的手边。冰凉的玉圭接触到同样冰冷的石面,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

昆吾苏深吸一口气。刺骨的寒风中裹挟着泥土、血腥、烟火,以及一丝万物凋零前最浓烈的腐败气息。他抬起自己血迹斑驳的右手掌,用力握紧。掌心那两个暗红发烫的名字,如同被封印在血肉里的滚烫烙印,灼烧着他的生命纹理。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孔”字的横折竖钩,“甲”字的竖,仿佛早已融入骨骼。

他抬起深邃的眼眸,越过那巨大的墨玉残骸的遮蔽,凝望向那片染血的天幕之上——

那里!那两轮散发着妖异、纯粹毁灭性白光的、如同天罚巨瞳般的炽烈圆盘!依然恒古不变地、冰冷森然地高悬在灰白的苍穹之上!它们的光无情地照耀着西河这座崭新而注定染血的王朝之城!也照耀着大地上如同蝼蚁般挣扎求生的芸芸众生!

昆吾苏深沉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那双妖异巨目的轮廓。他的目光穿透了眼前的惨烈与混乱,仿佛看到了数千里之外、那座笼罩在迷雾中的老丘故都,看到了旧宫西苑的静谧小院里那个读书抚琴的身影。

一个极其复杂难辨的弧度,在他布满风霜刻痕的唇边缓缓漾开。似有极深的嘲弄,似有穿透漫长时光轮回后的叹息,更有一种在见证了命运最残酷面貌后的、尘埃落定般的深沉明悟。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轻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如同风穿过石隙的低吟:

“天……悬……二日?呵……”

一声轻蔑的低笑,如同冰珠坠地。

“朝堂上的太阳……暗得太久了……是时候……”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穿透双日妖光,仿佛已看到了遥远东方地平线上即将喷薄而出的真正光明!

“……该真正的太阳……重新……升起于……这神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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