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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衍站在一片陡峭嶙峋的断崖边缘。脚下,是翻滚奔涌的铁锈河。
河水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褐色,如同亿万生灵流淌的腐血,粘稠得近乎凝固。河面翻涌着浑浊的泡沫,散发出浓烈到刺鼻的铁锈和强酸混合的腐蚀性气息,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咽喉与肺部。河岸两侧的岩石被河水长年累月地侵蚀,呈现出蜂窝状的孔洞和扭曲的形态,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同样暗红色的结晶物。河水奔腾的轰鸣声沉闷而压抑,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痛苦呻吟。
河面宽度超过百丈。唯一横跨这条死亡之河的通道,是前方那架连接断崖两岸的索桥。
与其说是桥,不如说是垂死巨兽的骸骨。几根粗大、布满厚厚锈蚀如同鳞痂般的铁索,深深嵌入两岸坚硬的岩体。铁索上铺着腐朽不堪、布满巨大破洞的木板,许多地方只剩下光秃秃的铁索。整座桥在河面蒸腾起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水汽和紊乱的罡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剧烈地左右摇晃,仿佛随时会散架坠入下方那吞噬一切的暗红浊流中。
索桥的对岸,是一片更加险峻、如同犬牙般交错的嶙峋黑石地貌,怪石狰狞,寸草不生。灰蒙蒙的天光下,一座由巨大黑色岩石垒砌而成的、透着森然坚固和混乱气息的堡垒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隐隐浮现在黑石地貌的深处。
黑石堡!近在咫尺!
然而,通往生路的咽喉,却被死死扼住!
索桥靠近对岸的桥头位置,赫然被一座临时搭建的、闪烁着紫黑色幽光的金属装置封锁!装置形似扭曲的鸟笼,由数根粗大的、铭刻着复杂蚀刻灵纹的金属柱构成,牢牢固定在桥头的岩石上,将整个索桥出口完全封死。装置顶端,一块人头大小、散发着不稳定紫黑色光芒的蚀晶核心,正源源不断地向四周辐射着令人心悸的阴冷能量波动,形成一道覆盖整个桥头区域的无形力场屏障。屏障表面,紫黑色的能量如同粘稠的液体般缓缓流转,散发出强烈的排斥和侵蚀气息。
四道身影如同磐石般矗立在桥头装置之后。
两名蚀刻者,一高一矮。
高的那个身形瘦长,穿着边缘绣有紫色扭曲纹路的暗灰色长袍,脸上覆盖着一张冰冷的、只露出深陷眼窝的金属面具。他双手拢在袖中,周身散发着如同毒蛇般阴冷粘稠的蚀能波动,比绿洲遇到的那个更强!矮的那个则显得异常壮硕,穿着紧身皮甲,裸露的粗壮双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紫黑色蚀刻灵纹,散发着狂暴的力量感。他扛着一柄沉重的、同样蚀刻着扭曲符文的金属巨锤,眼神凶戾,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
另外两人则是精锐护卫,身着制式皮甲,眼神锐利如鹰,气息沉稳彪悍,分别扼守在装置两侧,手中的武器寒光闪烁。
四人如同守株待兔的猎手,冰冷的目光穿透索桥的晃动和弥漫的水汽,死死地锁定在断崖这一侧的墨衍身上。那种目光,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绝对的掌控。
墨衍的心脏如同被冰冷的铁手攥紧,沉到了谷底。封锁装置!两名更强的蚀刻者!精锐护卫!归墟教为了截杀他,或者说为了夺取他背上的残碑,竟然在此布下了如此阵仗!
前无生路,后有追兵!
模糊感知艰难地向后延伸。来时的铁锈荒原方向,几股带着强烈杀意和追踪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正在迅速逼近!其中一道气息尤为阴冷粘稠,正是绿洲那个追踪他的蚀刻者!距离断崖,恐怕不足半个时辰的路程!
绝境!
冷汗瞬间浸透了墨衍破烂的衣襟,混合着肩头崩裂伤口流出的鲜血,带来刺骨的冰凉。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藤,缠绕上他的脊椎。识海枯竭的剧痛,身体的沉重伤势,面对如此强敌和天堑般的铁锈河,冲上去就是粉身碎骨!退回去?身后是索命的追兵,茫茫铁锈荒原再无生路!
怎么办?!
墨衍的目光死死盯住那翻滚的暗红河水,又扫过剧烈摇晃、腐朽不堪的索桥,最后落在那座散发着致命波动的封锁装置上。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模糊感知不顾识海撕裂般的剧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将眼前的一切细节强行刻入脑海!
河水…腐蚀性极强!但河床并非深不见底!模糊感知艰难地穿透粘稠的河水,捕捉到河床的景象——无数巨大、扭曲、形态各异的金属造物残骸沉在河底!有断裂的巨柱,有倾覆的齿轮组,有半埋的锅炉状反应炉…这些残骸如同巨兽的骨骸,在暗红的河水中若隐若现。虽然同样被严重腐蚀,但体积巨大,部分区域似乎还能提供短暂的落脚点!河水似乎因为河底复杂的地形和某种空间紊乱,流速并不均匀,在某些金属残骸的背水面,甚至形成了相对平缓的漩涡!
索桥…极度危险!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提供了一个参照!一个指引!一个跨越百丈天堑的空中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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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锁装置…核心!那枚散发着不稳定紫光的蚀晶!还有那些构成屏障的、流淌着蚀能的光柱!能量源头!破坏核心,或者干扰能量传导…
一个疯狂到极点、成功率渺茫得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计划,在墨衍脑中瞬间成型!险!险之又险!每一步都踏在死亡的边缘!但他别无选择!
就在墨衍脑中电光石火般推演着那疯狂计划的同时,对岸桥头传来一声冰冷戏谑的喊话,声音穿透河水的轰鸣,清晰地传到墨衍耳中。
“小子!” 开口的是那个扛着巨锤的壮硕蚀刻者,声音如同破锣,带着毫不掩饰的残忍,“乖乖把背上那破石头交出来!再跪着爬过来!爷爷心情好,赏你个痛快!不然…” 他狞笑着,用巨锤指了指下方翻滚的铁锈河水,“让你尝尝化骨销魂的滋味!连渣都剩不下!”
“跟他废什么话!” 高个蚀刻者声音如同金属摩擦,更加阴冷,“寂灭尊者有令,死活不论!动手!”
话音未落,高个蚀刻者拢在袖中的右手闪电般抬起!五指张开,指尖紫黑色蚀能狂涌!五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强烈侵蚀波动的紫黑色能量束,如同毒蛇出洞,瞬间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朝着墨衍周身要害激射而来!角度刁钻,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矮壮蚀刻者也同时发出一声咆哮!他并未远程攻击,而是猛地将手中沉重的蚀刻巨锤狠狠砸在桥头的地面上!
轰!
一道肉眼可见的、混合着碎石和紫黑色蚀能的冲击波,如同涟漪般沿着索桥的桥面,朝着墨衍所在的断崖方向急速扩散而来!所过之处,本就腐朽不堪的桥面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纷纷碎裂崩飞!冲击波的目标并非直接杀伤,而是要彻底摧毁墨衍脚下的立足点,将他逼下断崖!
远程狙杀!近程毁桥!双重绝杀!配合默契,狠辣至极!
墨衍瞳孔骤缩!生死一线!
“喝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墨染血迹的喉咙中迸发!在紫黑光束临体、脚下冲击波袭来的瞬间,他做出了一个让对岸敌人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试图格挡那致命的能量光束,也没有向后闪避冲击波!
他猛地向前扑出!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却并非扑向索桥,而是——扑向断崖外翻滚的铁锈河!目标直指下方河水中,一处距离断崖约七八丈远、半露出水面的巨大、倾斜的金属拱梁残骸!
“他疯了?!” 矮壮蚀刻者惊愕地看着墨衍主动跳河。
“找死!” 高个蚀刻者冷哼一声,指尖微动,五道紫黑光束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紧追着墨衍下坠的身影射去!就算跳河,也要将他钉死在半空!
就在墨衍身体冲出断崖、开始下坠的瞬间!他背上的残碑似乎感应到了主人极致的危机,核心深处那点微弱的火种猛地跳动了一下!一层极其黯淡、近乎透明的淡金色光晕瞬间浮现,如同一个脆弱的气泡,将墨衍的整个身体包裹在内!
噗!噗!噗!
五道紫黑光束狠狠撞在淡金光晕上!光晕剧烈波动,如同水波般荡漾,发出刺耳的腐蚀声!虽然未能瞬间洞穿,但那恐怖的冲击力和强烈的蚀能侵蚀,依旧让光罩内的墨衍如遭重锤,五脏六腑仿佛移位,口中鲜血狂喷!光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稀薄!
同时,索桥传来的冲击波也狠狠撞在墨衍刚刚离开的断崖边缘!轰隆一声巨响,大片岩石崩塌滑落,坠入下方翻滚的河水中!
墨衍的身体包裹在剧烈波动、濒临破碎的淡金光晕中,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下方那巨大的金属拱梁残骸狠狠砸落!他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识海被反复冲击的眩晕,在身体即将接触那滑腻、布满锈蚀的金属表面的瞬间,腰腹猛地发力,身体在空中强行扭转!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墨衍的双脚重重踏在倾斜的拱梁残骸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双腿剧痛欲折,身体一个趔趄,险些滑入下方翻滚的暗红河水!他死死抓住拱梁上一处凸起的、同样滑腻的金属构件,才勉强稳住身形!
嗤嗤嗤——!
脚下的金属残骸与包裹身体的淡金光晕接触的地方,立刻腾起刺鼻的白烟!残骸表面那层粘稠的暗红色锈蚀物和结晶物,在光晕的微弱净化之力下被驱散,但河水那恐怖的腐蚀性依旧透过光晕,传来阵阵灼痛!
墨衍根本来不及喘息!头顶上方,破空之声再起!那两名蚀刻者显然没打算放过他!高个蚀刻者指尖紫芒再闪!矮壮蚀刻者则咆哮着,抡起巨锤,一道更加凝实的紫黑色蚀能冲击波再次沿着河面轰击而来,目标正是墨衍立足的拱梁残骸!他们要彻底摧毁他的立足点!
“走!”
墨衍眼中厉芒爆闪!他看准了河床下方另一处距离约三丈远、半沉在河水中、形似巨大齿轮轴的残骸!身体如同蓄满力量的弹簧,猛地从拱梁上弹射而起!包裹身体的淡金光晕在跃起的瞬间剧烈闪烁,几乎彻底熄灭!
噗通!
他的身体砸入粘稠冰冷的暗红河水!光晕破碎!恐怖的腐蚀性瞬间包裹全身!皮肤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剧烈的灼痛混合着强烈的麻痹感瞬间席卷神经!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了沸腾的强酸池!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被翻滚的河水吞没!墨衍眼前瞬间一片血红!但他死死咬着牙,凭借着模糊感知和求生的本能,在河水中疯狂地蹬踏,朝着那齿轮轴残骸的方向拼命挣扎游去!每一次划水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肩头的伤口在河水的侵蚀下,更是如同被浇上了滚油!
河水不仅腐蚀肉体,更带着一种诡异的、扰乱感知的空间波动!墨衍感觉自己像是在粘稠的泥沼中游泳,方向感变得混乱,距离感变得模糊!时间仿佛被拉长!身后,蚀刻者的攻击不断轰入河水,激起冲天的暗红浪花和刺鼻的白烟!
三丈的距离,如同天堑!
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冰冷坚硬的金属!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攀上那根巨大的齿轮轴残骸!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暗红的河水如同强酸般从他身上流淌而下,带下一缕缕皮肉和血水混合的污浊液体!全身皮肤火辣辣地剧痛,布满了被腐蚀的红斑和水泡!尤其是肩头的伤口,更是深可见骨,边缘焦黑翻卷,被河水侵蚀得惨不忍睹!
他趴在冰冷的金属上,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铁锈味,肺部如同被撕裂。包裹身体的淡金光晕早已消失,石碑碎片冰冷死寂地贴在背上,核心火种微弱得几乎感应不到。
对岸桥头传来蚀刻者冰冷的嘲弄:“垂死挣扎!看你能跳几次!” 紫黑色的光束和冲击波再次凝聚!
墨衍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索桥和对岸的封锁装置。他距离索桥的垂直距离还有近二十丈!距离对岸桥头,更是隔着翻滚的死亡之河!
不能停!下一处落脚点!模糊感知在剧痛和空间紊乱的双重干扰下,如同蒙上了厚厚的毛玻璃,艰难地扫描着河床!
左前方十丈!一块相对平坦、形似巨大金属甲板的残骸半沉在河水中!
就是那里!
墨衍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再次从齿轮轴上跃起!这一次,没有石碑光晕的保护!他的身体如同陨石般,狠狠砸入那粘稠冰冷的暗红浊流!
“啊——!”
更加剧烈的腐蚀灼痛瞬间将他吞噬!仿佛全身的皮肉都在被剥离!他强忍着灵魂被撕裂般的痛苦,在混乱的空间感和强烈的腐蚀中,凭借着模糊感知最后的一丝指引,疯狂地朝着那块甲板残骸挣扎!
近了!更近了!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甲板边缘的瞬间!
嗡——!
一道凝练的紫黑色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穿透翻滚的河水,狠狠射向他的后心!是高个蚀刻者的致命一击!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
避无可避!
墨衍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他猛地扭身,将背上那沉重的残碑,当做盾牌,迎向了那道致命的紫芒!
噗!
紫黑光束狠狠撞在布满裂痕的黑色石碑上!一声沉闷的撞击!石碑剧烈震动!表面几道细微的裂缝瞬间扩大!一股难以言喻的悲鸣仿佛从远古传来,狠狠冲击着墨衍的灵魂!他再次狂喷鲜血,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砸在冰冷的金属甲板上!
但,终究是挡住了!石碑核心那点微弱的火种,在遭受重击后,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传递出深入骨髓的虚弱和痛苦。
墨衍趴在冰冷的甲板上,身体因剧痛而痉挛。鲜血混合着暗红的河水,在他身下汇聚成一滩污浊。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对岸桥头。距离,只剩下最后不到三十丈!但这段河面异常湍急,河床下方似乎是一片巨大的空洞,没有任何可供落脚的大型残骸!索桥在他头顶剧烈摇晃,腐朽的木板发出垂死的呻吟。
最后的生路,似乎只剩下头顶那架通往死亡封锁的索桥!
对岸,两名蚀刻者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猫捉老鼠般的笑容。矮壮蚀刻者再次抡起巨锤,蓄势待发。高个蚀刻者指尖紫芒吞吐,如同毒蛇信子。两名精锐护卫也握紧了武器,眼神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