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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之滨,咸湿的海风裹挟着初春的料峭寒意,吹拂过繁忙却压抑的漕运码头。千帆林立,桅杆如林,巨大的漕船吞吐着粮秣军资,力夫的号子声、监工的呵斥声、船板的碰撞声汇成一片喧嚣的洪流。然而,空气中弥漫着的不止是桐油、汗臭和鱼腥,更有一股无形的硝烟味。巡逻的宋军兵丁盔甲陈旧,眼神疲惫中带着麻木的警惕,望向北方的目光里藏着化不开的恐惧。江北烽火连天,汴梁告急的文书如同雪片,这条维系着大宋最后血脉的漕河,已是命悬一线的咽喉。
一艘体型中等、吃水颇深的硬帆漕船“顺风号”,缓缓驶离码头,逆着浑浊的河水,劈开凝重的空气,向北而行。船身侧舷钉着一块崭新的“漕运司特准——金陵陈记粮行”的铜牌,油布严密覆盖的货物堆满了甲板。
主舱室内,气氛沉凝如铅。黎童靠坐在窗边的硬木椅上,左脸上那道狰狞的暗金疤痕已沉淀为深沉的暗铜色,如同古旧的金属,刻印着蓬莱墟的生死与蜕变。残存的右眼目光沉静内敛,深处却难掩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体内,枯荣龙元与冰魄本源形成的共生循环缓慢而坚韧地流淌于残破的经脉,如同在废墟上重建的河道,滋养生机,压制着螭魂的躁动。每一次细微的力量调动,都伴随着经脉深处隐隐的酸胀与灼痛。
完颜雪坐在他对面,素衣胜雪,衬得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如同易碎的薄胎瓷。眉间那点冰蓝印记稳定如寒星,散发着纯净而内敛的微光。她素手执壶,将微沸的清水注入粗陶茶碗,动作轻柔而专注,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清冷绝艳的侧颜,只在黎童低咳时,那长睫才几不可察地颤动一下,冰蓝的眸子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关切。冰魄本源虽重塑,魂魄深处那细微的裂痕仍需漫长时光以清心符箓温养,张玄素临行前绘于她后心的符印,正散发着温润的气息。
舱角,墨七正全神贯注地调试着一具结构繁复的青铜连弩,弩身遍布细密的机括与黯淡的符文凹槽。“…蓬莱墟的水元侵蚀了‘定波盘’的核心符文,这‘破甲锥’的扭力轴承也差强人意…”他口中念念有词,手指灵巧如穿花拂柳。孙青囊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将各种药瓶分门别类装入药箱最底层,又用油纸仔细包好几片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蓝色冰晶碎片——那是张玄素以道法凝练的蓬莱墟万年玄冰碎片,蕴藏一丝精纯水元,是维系完颜雪本源的关键。他目光扫过黎童和完颜雪,老脸上欣慰与忧虑交织,这悬崖走钢丝般的共生平衡,如同这漕河上的船,稍遇风浪便可能倾覆。
“按此航速,三日可抵淮水入河口。”周镇岳沉稳的声音打破了舱内的寂静。他立于舱门旁,商人装束掩不住眉宇间的金戈之气,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浑浊河面与两岸萧索的村落。“淮水以北,便是金狗布防重地。‘金陵陈记’的批文虽真,然九幽阁爪牙遍布,白骨老鬼睚眦必报,此行恐步步荆棘。”
孟雄飞魁梧的身躯堵着半个舱门,脸上新添的刀疤在昏光下狰狞如蜈蚣,他抱着膀子,瓮声道:“大当家放心!咱这扮相,这文书,只要那些狗腿子不存心找茬…”
“怕的就是存心找茬。”墨七头也不抬,指尖在弩机上一弹,“铮”一声清鸣,“白骨老鬼在蓬莱墟吃了大亏,折了‘噬魂剑脊鱼巢’和‘血珊瑚邪念’,岂能善罢甘休?这漕河,怕已是罗网密布。”
“白骨尊者”四字如同冰锥刺入空气。黎童置于膝上的右手骤然收紧,骨节泛白。蓬莱墟深处那遮天蔽日的白骨巨面与焚魂邪火,是烙印在灵魂的梦魇。完颜雪执壶的手亦是微微一滞,茶碗中涟漪轻荡。
呜——呜——呜——!!!
凄厉如垂死哀嚎的牛角号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前方河道的平静!号声尖锐,裹挟着浓烈的血腥与不祥,狠狠撞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敌袭!戒备!!!”船头了望的水手嘶吼变调,声带撕裂!
周镇岳与孟雄飞脸色剧变,身影如离弦之箭冲出舱门!
黎童猛地起身,经脉牵扯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却咬牙紧随。完颜雪默然站起,冰眸凝霜,望向舱外。墨七抄起连弩,孙青囊将药箱死死抱在怀中。
甲板之上,景象令人心胆俱寒!
河道狭窄的拐弯处,三艘尖头狭长的乌篷快船,如同三条淬毒的暗影水蛇,呈“品”字形死死扼住顺风号去路!船身涂着哑光的黑漆,无旗无号。每艘船首,一具寒光刺目的床子弩已然张开獠牙!儿臂粗的弩箭,箭簇幽蓝,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冰冷地锁定顺风号的船腹吃水线!
快船甲板上,人影憧憧!数十名精壮汉子,衣着杂乱,眼神却统一地麻木中透着嗜血的疯狂,手持雪亮弯刀、沉重板斧、森然渔叉,如同等待撕咬血肉的鬣狗!而在这些亡命徒身后,数名身披漆黑斗篷、脸覆青面獠牙鬼怪面具的身影静静矗立,面具眼窝后是毒蛇般冰冷的视线,牢牢钉在顺风号甲板众人身上!九幽阁的爪牙!他们驱使着被重力或邪药控制的亡命水匪,自己则隐于幕后,如同操弄傀儡的毒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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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船!接受盘查!违令者杀无赦!”快船上传来嘶哑的吼叫,杀意赤裸。
“盘查你祖宗!”孟雄飞须发戟张,厚背砍刀呛然出鞘,刀锋直指,“金狗的狗腿子,也配查你爷爷的船?!”
“杀!货物归你们!女人留活口!”为首的黑袍面具人冰冷下令,如同宣判死刑。
嗡!嗡!嗡! 三声弓弦震响,如同死神的狞笑! 三道幽蓝毒龙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扑顺风号船腹!非为杀人,只为废船!
“闪开!”周镇岳怒吼如雷,长刀化作一道撕裂昏暗的雪亮匹练,刀罡凛冽,悍然劈向射来的一支巨弩!
孟雄飞狂吼着挥刀硬格另一支!刀锋与精钢弩箭碰撞,爆出震耳欲聋的金铁巨响与刺目火星!巨大的冲力让他雄壮身躯猛地一晃,脚下甲板吱嘎呻吟!
墨七眼神锐利如电,手中青铜连弩早已锁定第三支毒矢!扳机扣动!
嗤嗤嗤——!!! 三枚乌黑的破甲短弩呈品字形激射而出!目标并非弩箭本身,而是其尾部拖曳稳定飞行的粗大麻绳!
噗!噗!噗! 绳断! 那失去平衡的毒弩顿时如醉汉般翻滚着偏离方向,擦着顺风号船舷,“噗通”砸入浑浊河水,溅起巨大浪花!
“好弩!”周镇岳喝彩声未落,杀机已至!
“杀啊——!!!”快船上的亡命徒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快船桨叶翻飞,如同离弦之箭,瞬间逼近!钩索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狠狠钉入顺风号的船舷!数十名红了眼的水匪,口衔利刃,沿着绳索猿猴般攀爬而上!刀光斧影,瞬间笼罩甲板!
“守住船舷!别让他们上来!”周镇岳长刀如轮,泼洒开一片寒光,刀锋过处,血光迸溅,攀上船舷的两名水匪惨叫着坠河!孟雄飞更是化身怒目金刚,厚背砍刀大开大合,势大力沉,将一名刚冒头的匪徒连人带钩索劈飞出去,砸在另一艘快船上!顺风号上的水手和伪装伙计的义军精锐也抽出暗藏的兵器,怒吼着迎上,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瞬间响彻河面!
混战骤起!血染漕河!
“保护内舱!”墨七厉喝,手中青铜连弩再次爆鸣!三道乌光精准地射穿三名正欲扑向内舱门的水匪咽喉!他身影如鬼魅般在甲板穿梭,弩箭连发,专射关节要害,中者非死即残!孙青囊则紧贴舱壁,手中银针如电,专刺扑近匪徒的膝眼、肩井等软麻大穴,虽不致命,却令其瞬间失去战力,被同伴补刀。
黎童护在完颜雪身前,残存的右眼寒光四射。他没有贸然动用枯荣龙元,仅凭被龙元淬炼过的强横体魄与精妙步法,在狭窄空间腾挪闪避。一名悍匪挥着板斧当头劈下,黎童侧身避过斧锋,左手如毒蛇探出,精准叼住其手腕“神门穴”,枯荣死气微微一吐!那悍匪只觉一股阴寒死寂之力瞬间顺臂而上,半身麻痹,斧头脱手!黎童右掌顺势拍在其胸口,看似轻飘飘,却蕴含千钧之力,将其震得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完颜雪静静立于黎童身后丈许,冰蓝的眸子古井无波。她并未直接出手,但周身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冰寒力场。几名试图绕过黎童扑向她的水匪,甫一踏入她身周三尺之地,动作便骤然僵硬迟缓,如同陷入无形的冰窖,随即被墨七或孙青囊轻易解决。
“废物!”为首的黑袍面具人眼见水匪攻势受阻,眼中幽光一闪,猛地一挥手!
他身后两名一直静立不动的黑袍人动了!身形如同没有重量的鬼影,足尖在拥挤的甲板上几点,便诡异地穿过混乱战团,直扑内舱门前的黎童与完颜雪!一人双掌漆黑如墨,腥风扑鼻,显然淬有剧毒!另一人袖中滑出两柄细长弯曲、闪烁着幽绿光泽的蛇形匕首,角度刁钻狠辣,直取黎童肋下与完颜雪咽喉!速度之快,远超寻常武者!
九幽阁的杀手,终于亲自上场!
“小心!”墨七弩箭调转,却已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