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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凛冽，犹如一把把柳叶刀，刮得人脸生疼。
瞿子龙把父亲瞿二柱的身体往后背又紧了紧，但还是止不住父亲的身体往下滑，此时他已经背着父亲跑了十多里地，这会已经双手再使不出力，连双手扣紧一点也异常艰难。
即使是在寒冬，瞿子龙还是满头满脸的汗，但他可不敢停下来休息。
后面的两个孩子一边哭，一边跟着跑，却怎么也追不上瞿子龙的脚步，因为他们也跟着跑了十多里地，后面还有母亲和二姐，只是早就远远的的被甩在后面了，一个十三岁，一个五岁，能追着三哥不掉队，已经很难得。
好在，医院近在咫尺。
“医生！ 医生！”瞿子龙一冲进医院大厅就大声呼喊着。
瞿子悦跟在三哥身后，布鞋底在水泥地面连续打滑，大拇趾终于有机会挣脱束缚，从被缝补多次的鞋尖露出半个脑袋。
消毒水的气味呛得人鼻腔发酸。
大厅里，几个坐在长椅上的家属和等待就诊的人似乎毫不在意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
这时，瞿子悦因为跟得太近，鞋子一滑，跌了个屁股墩，再起身时。鞋尖的破口已经完全破开，整个脚板完全解脱，并且把鞋子套到小腿上。
几个家属和患者可能是在医院压抑了很长时间，还是想起曾经有相似经历，这会看到滑稽的这幕，都肆意大笑起来。
瞿子龙看了一眼妹妹，见没有大事，继续跑着喊着医生。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听到声音从房间里探出头。
“叫什么叫？这是医院不知道吗？诺，严禁大声喧哗没见吗？什么素质？"穿白大褂的护士慢悠悠走出过道，胸前工牌写着"急诊科、护士、马艳丽。看着瞿子龙一行人，再把目光往那个半死不活背着的人上扫了一眼，翻了个白眼，没再刁难“跟我进来！”
进了房间在桌子上，用留着十多厘米指甲的手指敲了敲登记本，声音冷漠：“填单子，姓名、年龄、病史——”
“大夫，请您先帮我爹看看，我爹心脏病犯了！"瞿子龙知道医院的程序，怕这么一圈下来，没有一个小时完不了事，喉咙发紧，这一路的负重奔跑，早让他喉咙干燥，使劲咽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口水继续说道“上个月才在你们这儿住过院，请你们先帮看看。”
马艳丽的指甲在眉毛上挑了挑：“住过院？还一点规矩都不懂！”
说着扯过一张单据推过来。刷刷刷写了几笔，“家属签字，去收费室先交五十块押金。”
“大夫...”瞿子龙焦急的往内衣兜里摸索，却只掏出皱巴巴的四块三毛钱。
家境本就十分拮据，在母亲失明后，还要挤出一部分钱拿去买药，上个月父亲的住院费都是跟工友借的。
看着妹妹的棉布鞋套在小腿上。瞿子龙额头的汗混着寒气往下淌：“大夫，我是机械厂工人，还有五天就发工资，能不能先...”
“不能。”马艳丽声音尖锐，把表格往回收，“没钱治什么病？当我们医院是善堂吗？一个二个都这么搞，医院还开不开了？”
“爹！爹，你怎么了？”
瞿二柱突然哀嚎着剧烈抽搐，仅有的几颗牙紧咬在嘴唇上，血珠顺着下巴滴在瞿子龙的破烂棉袄上，化成一朵朵红花。
低声抽泣中的四妹瞿子悦急忙跪在地砖上拽马艳丽的白大褂：“阿姨，我给你磕头，求你救救我爹...”
马艳丽尖叫着完后退，指着瞿子悦怒骂：“哎呦，脏死了，你干嘛，不要碰我，小叫花子！”
五岁的五弟瞿子诺缩在一角，冻得直打摆子，手里攥着玩得黑黢黢的布兔子——那是大姐给弟弟缝的，先是瞿子龙玩，之后传给瞿子悦，等瞿子诺生了以后，就变成他朝夕相伴的唯一玩具。
“子悦起来！”瞿子龙把妹妹拽了起来。
瞿子悦起身还在哭泣，嘴里哀求着马艳丽。
看着父亲情况越来越糟糕，呼吸有一下，没一下，瞿子龙越发着急，没顾马艳丽在一边喋喋不休的辱骂，抱着双眼圆瞪，面色狰狞青筋暴露的瞿二柱，大声喊着：“医生，医生，快来救人啊......爹，爹，你醒醒。”
子悦和子诺也一起跟着恐惧的痛哭和慌张的哀求。
夹杂着马艳丽尖声怒骂，房间里乱成一团。
医生听到动静跑出来，见瞿二柱情况严重，拿出听诊器听了一阵，面色严峻：“先推进去！”
身后来几个年轻的医生，估计是实习生，七手八脚的把瞿二柱抱上担架，抬脚往抢救室跑。
家属不能进去，瞿子龙只能带着弟弟妹妹站在医院抢救室的门外，焦急地等待着里面传来好消息。
子悦和子诺年纪尚小，面对这样的场景，恐惧和不安让他们止不住的呜咽。
马艳丽从急救室里匆匆走出，看到门外哭泣的两个孩子，刚被压下的怒火瞬间再次被点燃。指着他们，声音尖锐地骂道：“耳朵聋了吗？刚才就跟你们说了，这是医院，要哭滚外面哭去，吵死了！”语气中充满不耐烦和厌恶。
瞿子龙面对这个一再刁难的恶女人，本想怒怼几句，只是想着抢救室里的父亲，硬忍着把怒火下压，也知道医院需要安静，何况这都凌晨了，吵到别的患者的确不好，低声安抚起子悦和子诺，试图让他们平静下来。
不想本来就悲伤的两个孩子此刻被马护士的吼声吓到，哭泣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急促和响亮。
无奈之下，瞿子龙只能带着他们走出医院大门，让他们哭一会，小孩子嘛，哭一阵也就好了。
可惜，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刚走出大门没几步，转身准备叮嘱弟弟妹妹再走远些，一块突如其来的砖头从天而降，眼看着就要砸中子悦。
瞿子龙来不及多想，眼疾手快地一把推开妹妹。
砖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重重砸在瞿子龙的脑门上。没过一秒钟，他的世界瞬间崩塌，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离他远去，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