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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琉璃光转·故影惊心
水雾氤氲,模糊了巨大的琉璃镜面。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躯,洗刷着穿越时空带来的冰冷与疲惫,却洗不去心底那翻涌的惊涛骇浪。栖梧将自己更深地沉入宽大白瓷浴缸温热的水中,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光怪陆离、颠覆认知的现实。水珠顺着她湿漉漉的发梢滚落,滴在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如同她此刻混乱的心绪。
“太虚……现代社会……林教授……” 这些词汇在她脑海中激烈碰撞。那高耸入云的“楼宇”,疾驰如风的“铁甲车”,还有那名为“大学”的、聚集着无数年轻学子的地方……一切都超出她想象的边界。而那位鬓染霜华、气质温雅沉静的林教授……那眉眼轮廓,那偶尔流露的、掩在镜片后带着探究与某种难以言喻熟稔的目光……
栖梧猛地从水中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水雾弥漫的浴室里,唯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清晰地跳动。她低头,看向自己胸前。那枚温润的紫玉环静静地贴在心口肌肤上,散发着柔和而恒定的暖意。这是她与那个烽火硝烟、爱恨交织的世界,唯一的、真实的联系。指腹轻轻摩挲着玉环表面细腻的纹路,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玉质,感受到另一个时空的温度与心跳。
“紫玉……你能带我回去,也能指引我方向,对吗?” 她喃喃低语,更像是对自己灵魂的叩问。玉环微光一闪,似乎无声地回应着。
换上林教授为她准备的、柔软却样式陌生的“衬衫”与“牛仔裤”,栖梧走出浴室。客厅里灯火通明,弥漫着咖啡的醇香。林教授正坐在宽大的皮质沙发上,膝上放着一本厚重的硬皮书籍,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看到栖梧出来,她放下书,温和地笑了笑:“洗去风尘,感觉好些了么?”
“嗯。” 栖梧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有些紧绷的裤脚,点了点头。她坐到林教授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柔软的触感让她微微放松了些许。目光落在林教授摊开的书上,书页上印满了密密麻麻奇怪的符号和图画,那些方块字她认得,只是排列组合的含义却如天书。
“这是……?” 她忍不住好奇。
“这是物理学,” 林教授推了推眼镜,声音平和,“研究这世间万物运转的根本道理。比如你穿越时空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或许在某个层面,也能找到理论的根基。” 她指向书页上的一个复杂公式,“就像这个,描述物质与能量的关系。” 栖梧凝神看去,那扭曲的符号在她眼中仿佛活了过来,竟隐隐与她体内那浩瀚神秘、可吞噬万物的归墟之力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仿佛宇宙的至理与她血脉中的力量,在冥冥中指向同一个源头!
栖梧心头剧震!她压下眼中的惊涛骇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教授……我带来的那块玉环……您……” 她的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
林教授的目光变得无比郑重。她起身,从旁边一个特制的恒温恒湿保险柜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打开的绒布锦盒。盒内,一段断裂的、色泽温润的紫色弧形玉块静静地躺在黑色丝绒上。玉块断口参差,边缘沁着一种古老而深邃的色泽,散发着微弱却熟悉的能量波动,与她胸前的紫玉环同源!
“这就是……你在太虚幻境入口发现的碎片?” 栖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的。” 林教授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敬畏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几十年了……我用尽一切科学手段分析它,只能确定它蕴含着一种超越现有物理认知的奇异能量,它的年代古老得无法测定……却与你胸前的玉环,无论材质、纹理、还是这种独特的能量频率……如出一辙!” 她的目光灼灼地看向栖梧胸前的紫玉环,“栖梧……你能……让我看看你的玉环吗?也许……它们之间……”
栖梧深吸一口气。她能感受到林教授话语中的真诚与渴望,并非觊觎,而是一种对未知真理的执着探寻,甚至……带着一丝连林教授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呼唤。她缓缓摘下颈间的紫玉环,递了过去。
林教授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那温润的玉质刹那,异变陡生!
嗡——! 那锦盒中沉寂的玉块碎片,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召唤,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紫色光芒!与此同时,栖梧的紫玉环也嗡鸣震颤起来,温润的紫光瞬间变得炽烈!两道同源的光华如同失散多年的血脉至亲,不顾一切地想要跨越锦盒的阻隔,融合在一起!
林教授如遭雷击!她手中的紫玉环变得滚烫,一股无法抗拒的、宏大而苍茫的意念洪流,如同开闸的洪水,顺着她的指尖猛地冲入她的脑海!
刹那间,她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彻底崩塌!
不是冰冷的实验室,不是堆满书籍的书房。 是雕梁画栋,是水榭歌台! 是漫天飘飞的、带着清冽寒意的落梅! 一个穿着素白斗篷、身形纤细如弱柳扶风的少女,静静地站在梅树下。雪花落在她鸦羽般的鬓发,落在她微微颤抖的肩头。她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却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那双含露目,盛满了无尽的哀愁、刻骨的思念与……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
“瑛……瑛哥儿……” 少女朱唇微启,声音轻柔如梦呓,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婉转腔调,清晰地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直接烙印在林教授的灵魂深处!那目光,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跨越了生离死别,正无比哀伤又无比眷恋地……凝望着她!
“啊——!” 林教授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手中的紫玉环几乎脱手!巨大的眩晕感和那深入骨髓的悲痛让她眼前发黑,踉跄后退,重重跌坐在沙发里,脸色惨白如纸,大口喘息着,额头瞬间布满冷汗。锦盒中碎玉的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沉寂。
“教授!您怎么了?” 栖梧大惊,连忙上前扶住她。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林教授身上传来的剧烈情绪波动,那是属于林黛玉的痛苦与思念!紫玉环在她手中依旧散发着温热,仿佛在无声地倾诉着什么。
“……没什么……只是……” 林教授靠在沙发里,急促地喘息着,摘下眼镜,用手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驱散脑海里那挥之不去的、令人心碎的容颜和呼唤。“只是看到了……一些很遥远、很清晰的……幻觉。”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与茫然,看向栖梧的眼神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与一丝隐秘的探究,“栖梧……你这玉环……还有你……到底……是谁?” 那声跨越时空、浸透骨髓的“瑛哥儿”,与她梦中无数次萦绕的模糊呼唤,重叠在了一起!
忠顺王府地牢,幽邃如九渊。 这里的时间仿佛被冻结的寒冰,流淌得缓慢而粘稠。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水滴从冰冷石顶坠落的单调回响,以及……从最深处那间特制牢房传来的、锁链拖动时发出的沉重而刺耳的摩擦声。
薛宝钗靠坐在冰冷的石壁角落。千年寒铁锁链将她牢牢禁锢,冰冷的触感早已透过单薄的囚衣,侵入骨髓。她头发散乱,脸上残留着泪痕与冰霜冻出的红痕,嘴唇干裂苍白,曾经端庄温婉的眼眸如今是一片死寂的灰败,如同燃尽的余烬,只偶尔闪过一丝冰冷而疯狂的执念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