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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铁幕下的金珠与生死赌局
丧尸爆发第十年，春，2036年3月15日，星期五。维多利亚港上空堆积着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像一块巨大的、饱吸了湿气的绒布，沉沉地压在城市天际线上。然而，这沉闷的天色却无法压抑住港口震耳欲聋的喧嚣。海风带着特有的咸腥气息，裹挟着柴油废气、金属锈蚀、货物土腥以及浓烈的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形成一种属于末世贸易港的、独特而刺激的混合气息。
曾经的“东方之珠”，如今在世安军的钢铁意志下，被锻造成了一颗镶嵌在冰冷铁幕上的金珠——璀璨、坚硬，且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这里是残存世界的十字路口，是挣扎求生者眼中的应许之地，也是野心家与亡命徒的终极赌场。
维多利亚港，这条昔日的黄金水道，如今是世界上最繁忙也最危险的“血管”。深水港区被彻底改造加固，巨大的合金板材构成垂直的岸壁，深入海底的复合桩基如同巨兽的肋骨，共同构筑了一座钢铁堡垒般的超级码头。港口外围，涂装着狰狞黑龙徽记的驱逐舰、护卫舰如同沉默的深海掠食者，在灰绿色的浑浊海水中缓缓巡弋。舰炮高昂，导弹发射舱盖半开，冰冷的金属光泽在阴霾天光下闪烁，是无声却最具分量的语言：规则在此划定，越界者将被抹除。
码头上，一场混杂着生存渴望与贪婪欲望的末世交响曲如火如荼：
? “非洲雄狮”号远洋货轮： 庞大的船体锈迹斑斑，悬挂着非洲联盟红黑绿三色旗。甲板上堆积如山的是未经提炼的钽铌矿石和珍贵的紫檀原木，散发着浓郁的木腥与尘土气息。皮肤黝黑、只穿着简陋背心的船员们，敬畏又好奇地看着岸边那些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机械臂和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的酋长裹着斑斓的兽皮披肩，腰间挂着黄金匕首，正紧张地检查着随身携带的皮囊——里面装着部落最后的希望：未经切割的粗钻和一小罐高纯度铑粉，目标是换取救命的抗生素和高效太阳能板。
? “自由开拓者”号武装商船： 船体加装了厚重的附加装甲，狰狞的撞角触目惊心，侧舷焊接的炮位上，12.7毫米重机枪的枪口冷冷地指向海面。悬挂的北美“自由城邦”白头鹰旗帜已略显残破。甲板上站着神情彪悍、装备精良的佣兵，眼神警惕地扫射着周遭的一切。他们的货舱里，不仅有申报的二手医疗设备，更深藏着被铅盒隔绝的、源自北美某处军事基地废墟的精密惯性制导部件。
? “金枪鱼快帆”船队： 十余艘来自东南亚的中型改装渔船灵活地在巨轮缝隙中穿梭。船体漆色斑驳，满载着晒干的金枪鱼、红树林蜂蜜和浅海打捞的、辐射值勉强达标的低阶能量矿石。船老大赤着脚，皮肤黝黑发亮，操着口音浓重的英语，焦急地与世安军海关人员交涉，希望能尽快换取发电机配件和防水建材。
? 穿梭的幽灵： 更多不起眼的小艇和快船，载着来自中东的香料商人、南美的古柯叶贩子（世安军禁区）、欧洲的古董掮客，以及形形色色的情报贩子。他们在人群中如鱼般游弋，低声交换着密码般的讯息：“‘黑水’在长江口的移动实验室急需低温血浆…”、“‘火种’舰队第六分遣队后勤官的情妇偏爱粉色珍珠…”、“‘复兴军’在秦岭的隧道坐标，换一百支合成蛋白膏…”。
港口联检大楼，一座由防弹玻璃、合金框架和高压电网构筑的森严堡垒，是进入这个欲望之都的第一道生死门。长达数百米的蛇形通道里挤满了人，汗味、体味、劣质香水味和消毒水味混合发酵。队伍缓慢蠕动，每一张面孔上都刻着焦虑、期待或深藏的狡诈。
? 裹着白色头巾的中东商人阿卜杜勒，不动声色地将一块百达翡丽古董腕表滑给一名看似普通的通关引导员。引导员掌心一翻，腕表消失，一个微不可察的点头后，阿卜杜勒的货物获得了优先查验的“便利”。
? 背负复合弓、脸上留着刀疤的北欧独行客“雪狼”，安静地排在难民队伍中。他破旧行囊的夹层里，藏着几张存储卡，里面是他在西伯利亚冰原深处拍到的、疑似巨型变异生物的模糊影像和一组异常的电磁信号图谱。他的目标不是财富，而是换取一张世安军利刃部队外勤探索队的考核资格。
? 来自刚果雨林的部落代表，脖子上挂满兽牙和黄金饰品，在翻译结结巴巴的协助下，努力向检疫官解释他们带来的“圣土”（一种蕴含特殊矿物质的深红色粘土）并非病原体，而是他们信仰中能沟通祖先的珍贵媒介，希望能换取净水设备和儿童疫苗。
安全，是这片欲望丛林得以存在的唯一前提，由绝对的暴力所维系。
码头边缘、集装箱山峦的制高点、以及连接市区的高架路桥枢纽节点上，矗立着一个个冰冷肃杀的金属雕像——世安军的“磐石II型”轻型动力外骨骼士兵。灰黑色的合金装甲覆盖全身，关节处液压装置随着他们精准到厘米的巡逻步伐，规律地发出“嘶…咔…嘶…咔”的低沉声响，如同这座钢铁港口的心跳。他们手中紧握的并非普通步枪：大口径的“扞卫者”II型突击步枪能在百米内撕裂轻型装甲；而加装了超远程高精度狙击镜、微电脑弹道补偿器和高效制退器的“鹰眼-A”型85狙，则能在一公里外精准地射爆汽车引擎或击穿防弹玻璃下的头颅。头盔内部，全息战术目镜流淌着瀑布般的数据流，热成像、生命探测、运动轨迹分析系统无声运转，将每一个超出设定参数的生命体瞬间标记为红色威胁。
天空，是另一个维度的警戒网。低空，蜂群般的四旋翼巡逻无人机发出高频嗡鸣，摄像头和扩音器不断扫视下方；中空，武直-10武装直升机如敏捷的猎隼盘旋；高空，体型庞然、挂载着32联装火箭巢和双联装30毫米机炮吊舱的“震雷”重型攻击直升机，如同悬浮的死神之眼。它们的引擎轰鸣是港口上空永恒的背景音，更是悬在每一艘船、每一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三天前，“海蛇号”走私船企图利用暴风雨夜强行闯关，两枚“震雷”发射的火箭弹在它船船舷边炸起数十米高的水柱后，第三枚火箭弹精准地从其驾驶舱贯入，将那数百吨钢铁连同其承载的走私武器弹药和贪婪一同撕成了燃烧的碎片，沉入维多利亚港的淤泥。这残酷的“广告”效果拔群。
香港岛中环，曾经的世贸中心，如今是香港特别行政区总督府暨驻港部队联合指挥中心。大楼如同拔地而起的黑色巨碑，外墙覆盖着厚重的复合反应装甲和吸波涂层，无数传感器犹如巨兽的鳞片。楼顶，庞大的相控阵雷达阵列如同第三只眼，日夜不息地旋转扫描，密集的通讯天线则不断向空中发射和接收着无形的信息洪流。
顶层，一号战略会议室。空气凝重得如同深海，每一次呼吸都需要额外的力气。巨大的环形合金会议桌冰冷坚硬，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映照着围坐者脸上各异的神情：凝重、焦虑、疲惫、算计。
李峰端坐主位，如同一块深嵌在权力基座上的墨绿色磐石。肩章上的将星在冰冷的顶灯下收敛了光芒，却散发出更沉凝的威压。他左手边是周海涛。这位香港总督兼驻港司令，寸头如钢针般根根直立，鬓角染霜，深蓝色的海军将官服下是紧绷如弓弦的肌肉。他脸上每一道深刻的皱纹都仿佛是无数次生死抉择和权力博弈留下的刻痕，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得足以刺穿任何伪装。右手边及环形桌周围，是掌控着这颗“金珠”命脉的核心人物：
? 武力代表： 驻港“磐石”重装旅旅长张振彪（面容刚毅如铁砧，眼神是淬火的钢）；利刃快速反应大队队长“剃刀”陈锋（身形精瘦，气息内敛如鞘中利刃，目光扫过之处寒意凛然）；守备军团司令雷洪（壮硕如熊，指关节粗大，沉默中带着爆炸性的力量感）。
? 民选代言人： 港岛区民政长官林薇（女，四十许，金丝眼镜后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与精明，指尖因用力按压资料而发白）；九龙西区长官赵德柱（老者，头发花白稀疏，眉头紧锁成一个解不开的结，脖颈青筋因激动而凸起）；新界北区长官吴大勇（黝黑精壮，渔民出身，带着海风的粗粝感，指节粗大，习惯性地搓动着）。
? 关键枢纽： 港口管理总局局长徐明（地中海，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不断翻看手中的平板电脑，嘴唇翕动）；海关总长郑浩（面色严峻如花岗岩，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敲击着只有他自己懂的密码）；世安警局香港总局局长高强（坐姿笔挺如标枪，肩章上的警徽与军徽并列，眼神锐利地扫视全场）；情报分局负责人“影子”杨（坐在光线稍暗的角落，面容普通到毫无特征，只有镜片在屏幕反光下偶尔闪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 特殊存在： 远东航运集团总裁陈启明（五十多岁，儒雅西装下是商海沉浮沉淀的沧桑与锐利，掌控着世安军治下半数以上的民用远洋血管）；环球能源贸易公司亚太总裁威廉·罗斯柴尔德（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碧蓝的眼眸深邃如海，嘴角挂着标准的商业微笑，如同戴着一张精心打造的面具）。
会议已胶着了三个小时。核心议题：生存空间的争夺，如同困兽在狭小牢笼中的血腥撕咬。
“……将军！总督！”林薇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焦虑而略显尖利，她猛地站起，激光笔点在巨型屏幕港岛区北角区域被刺目红色覆盖的规划图上，“强行征用预留的三号绿色缓冲隔离带和B7、B9两条核心应急疏散通道！把安置容量再塞进三万人？将军！总督！看看这密度预测红线！”屏幕上，北角区域的人口密度模拟曲线瞬间飙升至危险警戒线的140%，一片刺目的猩红。“这已经不是拥挤！这是把几万人塞进即将引爆的火药桶！一次中等规模的尸群冲击波扩散突破外围薄弱点，一次鼠疫级别的呼吸道传染病爆发，后果是什么？是踩踏！是窒息！是整片区域的彻底崩溃！是人间地狱！港岛区一百三十万居民代表和区议会，绝不能接受这个自杀方案！”她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渗出汗珠。
“地狱？林长官！”赵德柱“砰”地一声拍案而起，桌上的水杯都跳了起来，白发怒张，“西九龙现在就是地狱！十二万新移民、合同劳工睡在防水布搭的窝棚里！睡在下水道临时清理出的隔间里！台风季还有两个月就要到了！上次‘海燕’过境淹死多少人？冻死多少人？你告诉我！”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薇，“北角那块地，2032年城市重建规划白纸黑字就是战略储备用地！规划用途就是应急安置！现在就是应急！非常时期行非常事，生存是第一位的！疏散通道？后期工程兵团不能打吗？炸也能炸出一条路来！人都要死了，你跟我谈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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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期？赵老！灾难会给你后期的时间吗？！”新界北区的吴大勇操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加入了战团，黝黑的脸上写满不忿，“灾变后我们北区接收的难民总数最多！我们压力不大？要扩建安置区，也该优先考虑新界！凭什么好处都让港岛占了？我们离前线缓冲区更远，更安全吗？！”
“吴大勇！你新界地广人稀！安置点分散！基础设施承载力还有冗余！核心区呢？一根针都插不进去了！”尖沙咀区的年轻长官立刻反驳。
场面瞬间失控。七位手握数十万人生死资源的民政长官，如同七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为了生存空间和资源配额，寸土不让，激烈的争吵声几乎要掀翻合金加固的屋顶。关乎辖区存续的根本利益，所有体面与矜持都被抛诸脑后，只剩下赤裸裸的诉求与咄咄逼人的攻讦。
主位上，李峰依旧沉默如山。他深邃的目光掠过一张张因激动而扭曲的面孔，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争吵，看到了更深层的人口迁徙模型、物资供应链条的脆弱节点、以及那隐藏在稳定表象下、因资源分配不公而急速滋生的愤怒与绝望——那是比尸潮更可怕的内部崩塌之火。他的指尖在冰冷的合金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无形的轨迹，像是在推演某种复杂的战略沙盘。
周海涛的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眼中厉色如寒冰炸裂。他猛地深吸一口气，曲起指关节，用指骨最坚硬的部位，在厚重的合金桌面上重重叩击了三下！
“咚！咚！咚！”
沉重如同丧钟的敲击声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颤音，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会议室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带着紧张、焦虑、愤怒和最后一丝希冀，死死钉在主位的两人身上。
“吵够了？”周海涛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丝，切割着每个人的神经末梢，“吵，能吵出土地？能吵出生存空间？”
他鹰隼般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刺在林薇和赵德柱的脸上：
“北角方案，暂停执行。民政总署牵头，工程兵团、城市规划署、卫戍司令部危机处置科协同，重新选址论证。核心原则：新增安置容量必须满足，安全冗余必须保证，应急疏散通道必须预留且畅通！兼顾效率与安全底线。一周时间，我要看到切实可行的替代方案报告！”林薇紧绷的肩膀猛地一松，几乎虚脱般坐回椅子，长长吁了一口气。赵德柱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最终没有再说出反驳的话，只是颓然坐下，脸色灰败。
“西九龙十二万人的困境，是现实，不容回避。”周海涛的目光转向神情肃穆的工程兵团指挥官刘铁山，“九龙塘D7区域废旧工厂群，清理优先级提至最高级！兵团全员投入，三天！72小时内，完成核心区域高危建筑拆除和环境初步消杀！一周内，联合后勤部、工程研究院拿出改造为大型模块化临时安置区的可行性报告与预算清单！技术难点汇总上报！必要时，启动《战时紧急征用法》，但补偿标准与执行流程，由民政总署全程监督，务必公开透明，落实到户！绝不允许出现克扣、拖延引发民变！”刘铁山“唰”地起身，一个标准的军礼，声如洪钟：“是！总督！保证完成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