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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源来自两盏连接着小型静音发电机的LED营地灯,光线被精心调整过,形成两个明亮而不刺眼的光圈。光圈中央,摆放着一张从会议室搬出来的老旧长条会议桌。桌后坐着五个人,组成了今晚的“世安军预备成员面审评委会”。
李峰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他没有坐在特意为他准备的带靠背的椅子上,而是随意地坐在一条结实的长条木凳上,身体微微后仰,背靠着冰冷的物业中心外墙。一条长腿伸展着,另一条腿随意地曲起。李娜则侧身坐在他伸展的那条大腿上,姿态亲昵而自然,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安稳舒适的座位。她穿着一件加厚的卫衣,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安静地看着前方。
李峰的左手边坐着王志刚和刘振东。两人都换上了干净的常服,王志刚坐姿笔挺如松,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锐利;刘振东则略显松弛地靠在椅背上,但那双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如同蛰伏的猛虎,扫视着前方时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李峰的右手边,坐着林晓芸(原护士长,现任医疗站负责人)、王小雨(凭借智慧与勇气已晋升为内务协调专员)、孙老师(负责教育与新人思想引导)。林晓芸面前摊开着几份简易的体检记录,王小雨手边是一叠记录用的硬板夹和笔,孙老师则拿着一份名单。
长桌前方,相隔七八米远的地方,划着一道清晰的白线。白线后,几十个身影安静地排着队。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破旧但尽量整洁的衣服,脸上混杂着疲惫、期待、紧张和一丝惶恐。他们是近期陆续被世安军搜索队发现、救助或主动依附过来的幸存者,已经度过了最初的三天隔离观察期(在小区外缓冲区的简陋棚屋),身体无明显感染迹象,初步了解了世安军的基本规则。今晚,是决定他们能否正式加入“预备役”,获得进入小区内部居住、获得稳定食物配给和基础医疗保障资格的关键一夜。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偶尔传来的丧尸模糊嘶吼,以及评委会那边偶尔响起的、压得极低的询问与记录纸张的翻动声。
面审开始了。
第一个走上前白线的,是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陈旧刀疤的中年男人。他努力挺直腰板,声音带着刻意控制的洪亮:“报告!我叫雷彪!42岁!以前在……在工地上开挖掘机的!力气大,能吃苦!啥脏活累活都能干!就想……就想有个安稳地方,吃口热乎饭!”他眼神有些闪烁,刻意避开了某些经历。
“开挖掘机?”王志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寂静,“工地上开挖掘机脸上留这种贯通伤?刀还是棱刺?”他目光如刀,直刺对方躲闪的眼神。
雷彪身体一僵,额角渗出细汗。
“在哪个工地?跟的哪个老板?主要干什么工程?”刘振东紧接着问道,语气平淡,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雷彪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颓然道:“……以前……跟过‘南城强哥’混过几年砂石场……后来散了。”
“砂石场?”林晓芸拿起一份简易体检记录,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你右手中指和无名指第一指节缺失,左肩胛骨有陈旧性粉碎骨折愈合痕迹。这是开挖掘机伤的?”
雷彪彻底低下头:“……是……是打架,抢地盘的时候伤的。”
王志刚和刘振东对视一眼,眼神毫无波澜。孙老师开口:“知道世安军的规矩吗?第一条是什么?”
“知……知道!绝对服从!忠于将军!忠于世安军!”雷彪连忙回答。
“第二条呢?”
“不……不准恃强凌弱,欺辱妇孺,私藏物资,泄露机密!”
“第三条?”
“令行禁止!有进无退!违令者……死!”雷彪的声音带着颤抖却清晰地背诵出来。
王志刚拿起笔,在自己面前的硬板夹空白处,飞快地写下一个“丙”字(代表需考察,分配重体力劳动,严格监控)。刘振东看了王志刚的记录,微微点头。王小雨在正式名单“雷彪”的名字后面,用铅笔标注了一个小小的三角符号。林晓芸和孙老师没有异议。李峰自始至终,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深邃,没有任何示意。
“站到右边等候区。”王志刚沉声道。雷彪如蒙大赦,连忙鞠躬,小跑到院子角落指定的区域站好。
第二个上前的是一个瘦高的眼镜男,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西装,眼神忐忑。“报告,我叫周明文,37岁,以前是县一中物理老师。懂点机械原理,能修简单电器……”
“物理老师?”林晓芸翻看着他的体检报告,“你说你之前在‘普丽顶’据点负责维护光伏板和小型风力发电机?”
“是,是的!他们那边有几块板子,一个小风机,我勉强维持着。”周明文连忙点头。
“普丽顶被A团队扫荡时,你在哪?”刘振东突然问道,目光锐利。
周明文脸色一白:“我……我当时在设备间调试……听到枪声就……就藏进通风管道了……后来……”他眼神中流露出痛苦和羞愧。
“你懂电路?”王小雨插话,指着桌上一个从废弃设备上拆下来的、结构复杂的小型电路板,“这个,如果输入端短路,输出端指示灯为什么还亮?”
周明文一愣,随即凑近仔细看了看,推了推眼镜:“这……这个型号的板子有自保护回路设计,前端短路会自动切断主供电,但备用小电池会维持指示灯几秒钟,提示故障……”他流畅地解释起来。
王志刚在纸上写了个“乙”(可试用,分配技术辅助岗位)。刘振东微微颔首。孙老师问了他几个关于世安军理念的基础问题,周明文回答得虽不慷慨激昂,但逻辑清晰,认同感明显。
接着是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年轻母亲。她面容憔悴,紧紧抓着孩子的手,大的男孩约七八岁,怯生生地躲在她身后,小的女孩才三四岁,懵懂地看着周围。女人声音哽咽:“我叫吴芳,这是我儿子小勇,女儿妞妞……孩子他爸……没了……求求你们,给口饭吃,让孩子能活……”
林晓芸仔细查看了她和孩子们的简易体检单(由医疗站提前完成基础筛查),示意王小雨记录。她温和地问:“吴芳,以前做什么工作?”
“在服装厂……踩缝纫机……也会做饭……”
“缝纫技术怎么样?能做衣服改衣服吗?”王小雨追问。
“能!能!厂里的活我都会!”吴芳连忙点头。
王志刚看着那两个面黄肌瘦的孩子,眉头微皱,在纸上写了个“丁”(家庭连带,需考察母亲劳动能力及孩子适应性,暂入福利组)。刘振东沉默片刻,在“丁”字旁边画了个圈(代表他个人倾向给予观察机会)。李娜的目光也柔和地落在两个孩子身上。
队伍缓慢而有序地向前移动。
一个自称是赤脚医生、会认草药的老头,被林晓芸几个专业的医学常识问题问得张口结舌,漏洞百出,王志刚直接写了“戊”(遣返缓冲区,重新核查,存疑)。
一个眼神游离、双手布满可疑新旧伤痕、自称“拾荒者”的年轻人,被刘振东几个关于周边地形和尸群分布的问题问得前言不搭后语,王志刚的笔尖在纸上悬停片刻,最终重重写下“戊”,并向旁边待命的警卫示意了一下眼神。两个预备役战士无声上前,示意那个年轻人跟随离开队列,前往隔离审查区。
面审持续着。
李峰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他锐利的目光越过李娜的肩头,平静地扫过每一个走上前接受审核的面孔,观察着他们细微的表情变化、身体语言、回答问题的逻辑和态度。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规则的具象化,就是最终裁决的无声象征。他的沉默,给整个审核过程增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庄重感和压迫感。
王志刚和刘振东,这两位背负着神秘过往的悍将,此刻是评委会最锋利的刀锋。王志刚的问题直指要害,带着军人的刚硬和直觉性的警惕;刘振东的追问则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一个可能的谎言和隐瞒。林晓芸负责健康与技能的真实性核查,王小雨负责记录与细节追问,孙老师则侧重于思想认同和规则理解的评估。
李娜安静地坐在李峰腿上,像一只温顺的猫。她清澈的目光也认真地观察着每一位申请人,偶尔会微微侧头,似乎在倾听,又似乎在感受着李峰平静表面下涌动的思绪。她与李峰之间那份不容置疑的亲密,本身也是世安军核心圈层稳固和秩序井然的最好注脚。
时间在压抑与期待交织的寂静中悄然流逝。墙上的挂钟指针,无声地滑向午夜12点。排在队伍最后面的,是一个瘦小的、脸上带着明显冻疮疤痕的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
当少年怯生生地站到白线前,报出自己叫“小石头”,父母都死于尸潮,自己一路流浪靠掏鸟窝挖野菜活到现在时,王志刚的笔尖在“年龄”一栏停住了。他抬头看向李峰。
李峰的目光落在少年那双过早被苦难磨砺得坚韧、却又因饥饿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上,停留了数秒。终于,一直如同雕塑般沉默的他,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这是今晚他唯一一次明确表态。
王志刚心领神会,在评定栏写下“丙-少”(少年,需严格监护,分配轻体力辅助工作,重点考察)。他的字迹刚劲有力。
“好了。今晚面审结束。”刘振东站起身,声音打破持续了近三个小时的沉默,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评定结果会由王小雨专员逐一通知。甲等、乙等、丙等人员,明天上午9点,到预备役登记处报到,接受分配。丁等人员,在原地等候进一步安排。戊等人员,按指令行动。”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排队的人群一阵轻微的骚动,随即又迅速安静下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复杂的神色,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李峰也动了。他单手揽住李娜的腰,轻松地将她从自己腿上抱下站稳。然后自己也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幽暗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转身,揽着李娜的肩膀,向着A2栋那如同灯塔般在黑暗中静静矗立的方向,迈步离去。王志刚、刘振东、林晓芸等人也迅速收拾好东西,紧随其后,无声地融入了夜色。
小广场上,只剩下两盏孤零零的营地灯,照着空荡荡的长条桌,以及几十个沉默等待的身影。夜风更冷了,远处丧尸的嘶吼似乎也清晰了几分。但物业院子里刚刚结束的那场静默有序的审核,如同投入这冰冷末世死水中的一颗石子,泛开的涟漪是秩序的力量。
关公的忠义也好,无常的凶煞也罢,甚至将军那深不可测的沉默,最终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在这片名为末世的废墟之上,世安军正用它严苛而清晰的规则,筛选、吸纳、塑造着属于它的子民,无声地扩张着它的钢铁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