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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血色面粉厂与苍穹之怒
丧尸爆发第447天。
正午12点，阳光惨白，失去了往昔的暖意，无力地照射在粤东丘陵起伏的大地上。人类文明的痕迹正被疯长的绿色无情吞噬、覆盖。曾经繁忙的国道，如今是变异藤蔓的乐园，粗壮的枝干如同巨蟒缠绕挤压着扭曲变形的车辆残骸，锈蚀的金属被深绿的苔藓和地衣覆盖。道路缝隙里挤满了生命力顽强的野草、蕨类和小灌木，开着惨淡或妖异的花朵。远处，连绵的山林愈发茂密幽深，呈现出狂暴的原生态，鸟雀的鸣叫混杂着变异兽低沉怪异的嘶吼，在寂静的原野上空洞回荡。这是一个人类退场、自然以狂野姿态重掌主权的世界。
距离碧桂园据点约40公里外，一座废弃的“金穗面业”食品加工厂，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骨架，沉默地趴伏在荒草丛生的工业区边缘。锈迹斑斑的铁门早已倾倒，围墙多处坍塌，露出里面林立的、布满锈蚀和鸟粪的巨大金属筒仓、蛛网般交错的管道以及几栋低矮的厂房。空气里弥漫着粉尘、腐烂谷物和潮湿霉菌混合的刺鼻气味。
三辆沾满泥泞的汽车碾过被植被覆盖的厂区道路，停在相对开阔的原料仓库门前。打头的是一辆改装过的黑色大众途观，车顶加装了行李架和钢质护栏，车窗贴着深色防爆膜。后面跟着一辆绿色长城皮卡，车斗里堆放着绳索、撬棍和几个空油桶。最后是一辆灰色的五菱宏光面包车，车身布满刮痕，轮胎裹着厚厚的泥壳。
车门打开，九名身着深灰色世安军冬季作训服的武装人员迅速下车。领队的是个三十岁左右、面容冷峻的汉子，名叫雷刚，是世安军的老兵，臂章上三道竖杠的中士军衔清晰可见。他身后跟着的八人相对年轻，动作带着新兵的生涩和紧张，他们是加入世安军不到两个月的新血，刚完成基础训练不久，这次是首次执行远离据点的搜索任务。
“动作快！检查通讯！”雷刚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拉动95-1式自动步枪的枪栓，发出清脆的“咔嚓”声，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眼前巨大的仓库入口。巨大的铁门半开着，黑洞洞的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嘴，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队长，无线电正常！”一个新兵检查着肩头的对讲机。
“红外热成像扫描！”雷刚下令。
手持便携式热成像仪的新兵立刻上前，透过门缝将仪器对准仓库深处。屏幕上只有零星几个代表热源的橙色小点，大部分集中在仓库深处堆积如山的杂物角落，移动极其缓慢。
“队长，确认有行尸，数量大概五到八个，集中在仓库西北角麻袋堆附近！活动微弱，状态迟缓！”新兵快速报告。
“好！按预案行动！阿坤、小李，守住大门，警戒外围！其他人，跟我进！”雷刚没有丝毫犹豫，简洁地下达指令，“保持队形，注意脚下！目标：仓库深处面粉储放区！清除威胁，确认安全后卸货！记住，首要任务是自身安全，其次是物资！”
队伍立刻分成两组：两人守在门外皮卡旁，依托车辆警戒着厂区入口方向；雷刚则带着另外六人，呈战术队形，互相掩护着，小心翼翼地踏入光线昏暗的巨大仓库。
仓库内部空间极其广阔，挑高超过十米。昔日堆积如山的原料早已腐烂变质，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酸腐臭味。巨大的金属桁架结构上挂满了厚厚的尘埃和蛛网，如同巨大的灰色帷幕。仅存的几扇高窗透进几缕惨淡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混合了霉菌和腐烂谷物的灰白色粉末，踩上去发出“噗噗”的声响。角落里堆放着大量破损的麻袋、倒塌的木架和废弃的机器部件，形成天然的障碍物和阴影区。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丧尸独有的腐臭。很快，他们就发现了目标——几个穿着破烂工装、肢体残缺、皮肤灰败的丧尸，正在仓库深处一堆被霉菌覆盖的麻袋旁漫无目的地原地转圈，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它们的动作僵硬而缓慢，显然长时间缺乏“食物”来源，活性已降至最低。
“保持距离！精准点杀！”雷刚低喝一声，举枪瞄准。
新兵们虽然紧张，但得益于世安军严苛的训练和之前清理据点周边丧尸的经验，动作并不慌乱。他们依托着废弃的机器和货架作为掩体，纷纷举起了手中的95式或霰弹枪。
“砰！”
“砰！”“砰！”
精准的单点射和霰弹枪的轰鸣声在空旷的仓库内回荡，震耳欲聋。子弹轻易地撕裂了丧尸腐朽的头颅和脖颈，污血和脑组织喷溅在发霉的麻袋上。那几个虚弱的丧尸几乎没有做出像样的抵抗，便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动静。
仓库内重归死寂，只有枪声的回音和众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确认清除！”雷刚做了个手势，亲自上前检查了几个丧尸的尸体，确认没有威胁。他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指着仓库最深处一排相对完好、印着“特级高筋面粉”字样的巨大金属储粉罐：“目标在那里！老规矩，二组警戒外围通道！一组跟我检查罐体密封和装卸口！”
任务顺利完成一半，新兵们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轻松和完成任务的自豪。仓库深处那几座巨大的银色储粉罐，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沉默的宝藏，意味着据点未来一段时间内宝贵的主食保障。
“太好了！这下据点食堂能蒸好多馒头了！”一个新兵小伙子兴奋地低声说道，擦了擦额头紧张的汗水。
“小心点！按规程操作！优先检查底层卸料口管道！”雷刚依旧保持着警惕，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阴影和那些高大的储罐设备。他总觉得这仓库过于安静了，除了刚刚解决的那几个，似乎再没有别的丧尸。但多年的战场嗅觉让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众人分散开来。三人组成环形警戒线，枪口指向仓库入口和两侧可能的通道。另外四人，包括雷刚在内，则聚集到储粉罐底部巨大的方形卸料口附近。卸料口连接着通向地面的管道，但管道阀门锈死，需要工具撬开。
“大刘，去皮卡把切割机和撬棍拿来！”雷刚对守在门口的一个新兵喊道。
“是！队长！”叫大刘的新兵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跑向仓库大门。
就在大刘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光亮的瞬间！
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猛然在仓库深处炸开！不是来自外面，而是来自他们头顶上方！
靠近储粉罐上方、一根巨大的、布满锈迹的通风管道突然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剧烈爆炸！火光和浓烟瞬间喷涌而出！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裂的铁皮、滚烫的蒸汽和灼热的粉尘，如同地狱的火鞭，狠狠抽向下方毫无防备的雷刚等人！
“小心上面——！”雷刚的反应快到极致，爆炸火光映亮他瞳孔的瞬间，他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他猛地扑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新兵，试图将他压在身下！
然而，太迟了！
恐怖的爆炸冲击波和密集的碎片如同倾盆暴雨般落下！灼热的蒸汽瞬间灼伤了裸露的皮肤！更致命的是爆炸瞬间激起的巨大粉尘云——那是漂浮在仓库空气中数年、积累了厚厚一层的谷物粉尘！
粉尘遇到了明火和高温冲击波！
“轰！！！！”
更为剧烈、更为恐怖的二次爆炸发生了！整个仓库深处瞬间化作一片火海！狂暴的火焰如同金红色的巨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悬浮的粉尘猛烈扩散开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瞬间吞噬了雷刚和靠近储粉罐的三名新兵！刺眼的火光将整个昏暗的仓库映得如同白昼，高温气浪将远处警戒的士兵狠狠掀翻在地！
“啊——！！”
“队长——！！”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被淹没在爆炸的轰鸣和火焰的咆哮中！
“哒哒哒哒哒哒——！！！”
几乎就在爆炸发生的同一秒，仓库两侧高高堆积的废弃麻袋堆和巨大的机器设备后面，骤然喷射出密集的火舌！十数名穿着五花八门、脸上涂抹着污泥油彩的武装人员如同鬼魅般现身！他们手中的自动步枪（几把老旧的56冲和81杠）、霰弹枪和土制冲锋枪疯狂地开火！子弹如同泼水般射向被爆炸冲击波掀翻在地、或者被眼前地狱景象惊呆的剩余新兵！
“噗噗噗噗！”
子弹撕裂肉体的闷响连成一片！血花在火光中迸射！两名正在警戒侧翼的新兵甚至来不及调转枪口，就被密集的子弹打成了筛子，身体如同破麻袋般抽搐着倒下！
“隐蔽！有埋伏——！”仅存的两名新兵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嘶吼，连滚带爬地扑向旁边一台倾倒的金属机床后面。子弹“叮叮当当”打在厚重的机床上，溅起刺目的火星。
“停火！停火！留活口！”一个阴狠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在爆炸的余音和枪声中响起，带着残忍的笑意。
枪声骤然稀疏了不少，但并未停止，压制性的点射依旧打在机床掩体上，逼迫着幸存者不敢抬头。
仓库大门处，刚跑到门口准备拿工具的大刘，被身后骤然爆发的爆炸和枪声吓得魂飞魄散！他亲眼看到仓库深处化作火海，队长和几个战友的身影瞬间被吞噬！看到暗处喷出的火舌屠戮着他的同伴！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他的心脏！
“撤！快撤！”雷刚最后那声“隐蔽”的咆哮仿佛还在他耳边回荡。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大刘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地扑向最近的皮卡车，手脚并用地爬进驾驶室，钥匙还在车上！他颤抖着双手猛拧钥匙！
“嗡……轰轰轰！”皮卡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
“哒哒哒！”子弹打在皮卡车斗上！
大刘双眼血红，几乎将油门踩进油箱，皮卡如同受惊的野牛，疯狂地倒车冲出仓库大门，轮胎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尖叫和滚滚烟尘！他甚至来不及看后视镜里战友最后的惨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把消息带回去！
仓库内的枪声彻底停下。火光熊熊，映照着满地狼藉和横七竖八的世安军尸体。浓烟滚滚，刺鼻的焦糊味和血腥味令人作呕。
伏击者从掩体后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矮壮、皮肤黝黑粗糙、如同岩石般的男人。他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皮夹克，敞着怀，露出精壮的胸肌和脖子上挂着的一串粗大的、像是某种猛兽獠牙串成的项链。最醒目的是他咧开嘴笑时露出的一口参差不齐、焦黄发黑的大牙，如同野兽的獠牙，因此得了个诨号——“赵黑牙”。
他走到仓库中央，一脚踹开一具还在燃烧抽搐的世安军新兵尸体，看着皮卡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浓痰，狞笑道：“跑了一个？正好！让他回去报丧！告诉姓李的，这五华县的地盘，不是他世安军说了算！老子赵黑牙，从河源县一路杀过来，专吃他这种自以为是的‘正规军’！”他弯下腰，捡起一把沾满鲜血和灰尘的95式步枪，掂量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好枪啊！都给老子收好了！还有那些面粉！能搬走的搬走，搬不走的……给老子烧了！一块饼渣都别给他们留！”
他身后的手下发出一阵粗野的哄笑和怪叫，如同地狱里爬出的饿鬼，开始肆无忌惮地翻检尸体上的装备和物资，并将一桶桶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汽油泼洒在堆积的面粉袋和仓库支撑柱上。
火光，映照着赵黑牙那双充满暴戾、贪婪和疯狂的眼睛。
碧桂园小区C栋地下车库入口。
下午三点，惨淡的夕阳给冰冷的合金大门镀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一辆伤痕累累、车身上布满弹孔和灼烧痕迹的绿色长城皮卡，如同垂死的困兽，歪歪扭扭、冒着黑烟冲进了戒备森严的车库入口！
“吱嘎——！”刺耳的刹车声在地下空间回荡。
车门被猛地推开，浑身是血、脸色惨白如纸的大刘几乎是滚落下来。他的世安军作训服被撕破多处，肩膀和大腿外侧有明显的擦伤和烧伤，脸上沾满了血污、泪痕和黑色的烟灰，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悲痛。
“雷队……雷队他们……全死了……埋伏……面粉厂……爆炸……黑牙……”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嘶哑破裂，如同砂砾摩擦，“是赵黑牙……河源来的……他们……他们有枪……好多枪……炸了仓库……杀了……都杀了啊……”他崩溃地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车库值班的世安军士兵脸色剧变，立刻冲上前扶住他，同时通过肩头对讲机厉声呼叫：“紧急情况！紧急情况！搜索三队在金穗面业遭伏击！伤亡惨重！幸存者大刘返回报告！请求医疗支援！重复，搜索三队遭伏击，伤亡惨重！”
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重磅炸弹，瞬间在碧桂园据点内部引爆！
C栋指挥中心。
“砰！”一只铁拳狠狠砸在厚重的实木桌面上，震得上面的水杯和文件猛地一跳。
刘振东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那双往日沉稳如山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暴怒火！他身姿依旧挺拔如标枪，但胸膛却在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赵黑牙？！”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刻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杀意，“河源那条吃人不吐骨头的疯狗？敢动我世安军的人？杀我九个兄弟？！老子要活剐了他！！”他猛地转向旁边的王志刚：“老王！集合人手！所有人！能拿枪的都给老子拿上枪！弹药库打开！老子要连夜踏平那个狗屁面粉厂！把他们剁碎了喂丧尸！”
王志刚的脸色同样阴沉得可怕，仿佛能滴出水来。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像刘振东那样暴怒失态，但紧握的双拳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毕露，眼神锐利如淬毒的刀锋。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抑着胸腔中翻腾的杀意和悲痛，声音低沉而冰冷：“老刘！冷静点！天快黑了！尸群晚上有多疯你比我清楚！现在出去，别说报仇，我们自己都得陷在外面！”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刘振东双目赤红，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咆哮着指着门外，“那是九条命！九个昨天还活蹦乱跳，喊你‘王教官’、‘东哥’的兄弟！被炸成了灰！被打了黑枪！你让我等？！等到天亮？让那群杂碎吃饱喝足、挖好陷阱等着我们？！”整个指挥中心笼罩在他狂暴的怒气之下，几个参谋和文职人员吓得大气不敢出。
“等！必须等！”王志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刘振东的怒火上，“我们是军人！不是被仇恨冲昏头脑的莽夫！雷刚他们用命换回来的教训还不够惨痛吗？！对方是赵黑牙！那条疯狗能在河源站稳脚跟，一路流窜过来，绝不是善茬！他们敢设伏，就一定做好了我们报复的准备！现在贸然冲过去，正中下怀！你想让更多的兄弟去填那条疯狗挖的坑吗？！”他站起身，走到暴怒的刘振东面前，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死去的兄弟，我们要用十倍百倍的血来偿！但不是现在！等明天正午！等丧尸最迟钝的时候！我们要集结最强的力量，带上最重的家伙！要打，就一击必杀！把他们连根拔起！一个不留！这才是对得起雷刚他们的在天之灵！”
刘振东胸膛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与王志刚冰冷如铁的目光对峙着。指挥中心内落针可闻，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几秒钟后，刘振东猛地闭上眼睛，腮帮子剧烈地鼓动了几下，再睁开时，那股狂暴的怒火被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近乎实质的杀意。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嘶哑低沉：“……好！等明天！老王，你亲自去组织！我要所有能出动的车！所有能开枪的人！弹药？把仓库里所有的火箭筒、重机枪都给老子搬出来！老子要让赵黑牙那个杂碎和他的狗窝，从地球上彻底消失！”
“明白！”王志刚重重点头，眼神同样森寒如冰，“我去安排！后勤、弹药、车辆、人员名单，两小时内给你！”他转身快步离开，背影带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肃杀之气。
刘振东站在原地，缓缓转过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逐渐被暮色吞噬的据点。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落在他棱角分明、布满寒霜的脸上，映照出眼中那深不见底的仇恨与决绝。
A2栋25层，堡垒客厅。
巨大的落地窗外，暮色四合，据点内部的灯光次第亮起，如同黑暗海洋中的孤岛灯塔。李峰坐在宽大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据点最新的物资库存清单（电子版平板电脑），指尖划过屏幕，神色平静无波。
李娜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热茶，轻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她刚刚已经听到了下面传来的、关于搜索三队全军覆没的噩耗和大刘带回来的情报。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压抑感。
“峰哥……”李娜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下面……动静很大。刘哥和王哥他们……恐怕……”
李峰端起茶杯，吹了吹袅袅升起的热气，抿了一小口。他的动作沉稳依旧，眼神深邃如同古井，没有丝毫涟漪。仿佛楼下那场引发据点滔天怒火的惨剧，只是一份需要他过目的普通简报。
“知道了。”他放下茶杯，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目光依旧停留在平板的屏幕上，似乎那串串冰冷的数字比九条鲜活的生命更值得关注。“让他们按规程处理。明天中午行动，注意丧尸潮汐规律。”他甚至没有问一句赵黑牙是谁，也没有对伏击的细节流露出丝毫愤怒或惊讶。
李娜看着李峰平静得近乎冷漠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她深知李峰的强大与冷酷，也理解在这末日中，个人的生死在他构建的巨大生存机器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但这种绝对的、近乎非人的冷静，依旧让她感到一丝寒意。她没有再多言，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
李峰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投向窗外那片被黑暗笼罩的世界，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幽微、难以捕捉的寒光，转瞬即逝。他拿起旁边一个加密的军用卫星电话（体积小巧，带有可伸缩天线），放在手里摩挲了一下，却没有拨号，又轻轻放了回去。
堡垒内重归寂静，只有空气净化系统低沉的嗡鸣。窗外的据点，复仇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而他，如同深海中的孤礁，等待着风暴的来临。
丧尸爆发第448天，正午11点。
碧桂园小区地下车库巨大的卷闸门被缓缓升起，阳光如同金色的瀑布倾泻而入，照亮了库内令人心悸的景象！
如同钢铁洪流从深渊中苏醒！
超过三十辆各式各样、但都经过粗暴改装的车辆整齐排列，引擎低沉咆哮，尾气在封闭空间内弥漫！有加固了防撞杠和钢板、车窗焊着钢筋的越野车；有车斗架着重机枪或焊着机枪射击巢的皮卡；有装载着沉重油桶、备用轮胎和物资的中巴车；甚至还有几辆大型的渣土车，巨大的车斗里站满了手持自动步枪的武装人员！
超过一百二十名世安军成员肃穆站立！他们穿着统一的深灰色冬季作战服，臂章猩红。男男女女，脸上没有恐惧，只有刻骨的仇恨和冰冷的杀意！他们刚刚在C栋武器库领取了弹药，此刻正默默地将一个个装满子弹的弹匣插进胸前的弹挂，检查着手中的95式、81杠、霰弹枪，将沉重的67式通用机枪子弹链挂在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枪油、金属和即将喷发的怒火混合的气息。几个负责重火力的老兵沉默地调试着架在皮卡车斗里的89式60毫米迫击炮和84式12.7毫米重机枪，冰冷的炮管和枪管在灯光下泛着死亡的幽光。
刘振东和王志刚站在最前方一辆改装悍马H1的引擎盖上。刘振东穿着一身笔挺的冬季迷彩作战服，外套战术背心，肩章上金色的少校军衔熠熠生辉。他手持一个扩音喇叭，面容冷峻如刀刻，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王志刚则站在车旁，穿着同样笔挺的作训服，面容沉静，但眼神锐利如鹰，不停扫视着集结的队伍和车辆状态，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万无一失。两人身上散发出的肃杀之气，如同即将出鞘的绝世凶刃！
“都听好了！”刘振东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带着金属般的铿锵和凛冽的寒意，在巨大的车库里回荡，“金穗面粉厂的血债！要用血来偿！赵黑牙那条疯狗，和他的每一个爪子，今天，必须死！一个不留！为雷刚！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震天的怒吼瞬间爆发！上百个声音汇聚成一股狂暴的声浪，直冲车库顶棚！浓烈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每一个人眼中都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出发！”王志刚一声令下，干脆利落！
引擎的咆哮声瞬间提升到极致！如同愤怒的兽群发出震天的咆哮！钢铁洪流开始移动！打头的悍马H1和两辆架着重机枪的猛禽皮卡率先冲出车库大门，刺眼的阳光瞬间吞噬了它们的身影！紧接着，一辆接一辆的改装车辆轰鸣着，如同挣脱锁链的钢铁巨兽，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冲入了外面荒芜破败的世界！滚滚烟尘在车队后方扬起，如同一条愤怒的黄龙！
A2栋25层落地窗前。
李峰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塑。阳光透过防弹玻璃，在他身上勾勒出冷硬的轮廓。他手里端着一杯清水，目光平静地俯瞰着下方车库入口那壮观的、带着冲天杀气的出征场面。钢铁车队轰鸣而出，烟尘滚滚，如同决堤的洪流。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担忧，没有愤怒，也没有赞许。眼神深邃，如同寒潭，倒映着外面那个冰冷而残酷的世界。仿佛下面那支承载着滔天血仇和据点意志的复仇之师，与他毫无关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车队化为远处荒原上的黑点，直至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
李娜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窗外远去的烟尘，心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她知道，李峰的平静之下，是比刘振东的暴怒更深沉、更可怕的东西。她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安排，但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这场复仇，绝不会如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李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他那块坚固的军用手表。表盘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时间，指向中午11点47分。
河源县边缘，华润购物广场。
昔日繁华的商业中心，如今已化作一片巨大的、由混凝土、玻璃幕墙残骸和扭曲金属构成的防御工事。广场外围，用废弃的公交车、集装箱和粗大的钢筋混凝土块垒砌起了近三米高的环形壁垒，只留下几个狭窄的、仅容一辆车进出的通道，通道上方还搭建了简陋的射击掩体。广场内部，巨大的中央喷泉池早已干涸，里面堆满了各种破烂家具和垃圾。主体建筑——那栋五层高的购物中心，大部分玻璃幕墙破碎，黑洞洞的窗口如同骷髅的眼窝。墙体上布满了各种涂鸦和加固焊接的痕迹。
这里就是赵黑牙团伙的老巢。据点内人头攒动，超过两百名武装分子正紧锣密鼓地进行最后的准备。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味、汗臭味和浓烈的紧张气息。
赵黑牙站在购物中心三楼一个巨大的破窗前，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广场和前方的国道。他叼着一根粗大的自制卷烟，焦黄的黑牙在烟雾中若隐若现，脸上带着残忍而自信的狞笑。
“都他妈给老子精神点！兔子崽子们！”他用破锣般的嗓子吼道，“世安军那帮穿制服的杂碎，今天肯定要来找场子！老子就在这华润广场，恭候他们的大驾！”他指着广场外围精心布置的防线，“看到没？那几个豁口？老子给他们留着‘门’呢！等他们车队傻乎乎地往里冲，两边的重火力就他妈给老子往死里招呼！火箭筒呢？给老子瞄准了打头车！老子要让他们进得来，出不去！把这帮装腔作势的‘正规军’，全他妈埋在老子这广场上！”
他身边几个核心手下发出粗野的哄笑。
“老大英明！”
“让他们尝尝咱们‘河源铁拳’的厉害！”
“干死他们！抢了他们的枪和据点！”
赵黑牙满意地吐出一口浓烟，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暴戾的光芒。他想象着世安军的车队在预设的死亡陷阱里被打得人仰马翻，想象着自己踩着刘振东和王志刚的尸体，接收碧桂园那富得流油的据点……这一切，都让他兴奋得浑身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