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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雾如同厚重的尸衣,死死裹着南山的黎明。山洞内篝火的余烬挣扎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红光,映照着两张苍白而疲惫的脸。
许明夏跪坐在担架旁,指尖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点温水润在陈铁柱干裂的嘴唇上。他依旧沉睡,但胸膛的起伏已经沉稳了许多,失血的灰败褪去,留下一种大病初愈的疲惫安宁。她凝视着他沉睡的侧脸,那道熟悉的、如同山脊般刚毅的轮廓,此刻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异常柔和。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眼底深重的红丝和满腔劫后余生的酸涩暖意。
“柱子…你要快点好起来…”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他宽阔手背上虬结的血管,感受着那微弱却顽强的脉动。昨夜生死一线的恐惧尚未完全散去,心口还残留着被冰锥刺穿的余痛,但此刻看着他平稳的呼吸,巨大的安心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缓慢而坚定地抚平了所有的褶皱。这份沉甸甸的安然,是他用血换来的。
洞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带着刻意的收敛。陈默函的身影出现在熹微的光线里,他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右肩的绷带在昏暗光线中洇着深色的血痕,脸色比雾气还要惨白,但眼神却锐利依旧,如同淬火的刀锋,穿透了洞内的昏暗,扫过沉睡的陈铁柱和一旁蜷缩着的水生,最后落在许明夏身上。
“山口外的雾,一时半会儿散不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外围警戒的同志回报,林子里太静了,静得不正常。鬼子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他顿了顿,目光沉凝如铁,“铁柱的血…是绝密。这里,不能久留。”
每一个字都敲在许明夏紧绷的心弦上。她猛地攥紧了陈铁柱的手,指尖冰凉。昨夜山洞外那道窥视的目光带来的冰冷寒意,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上心脏。柱子是他们的目标!武田雅人这条毒蛇,绝不会放过他!
“路线?”许明夏抬起头,眼中所有的脆弱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钢铁般的决绝。守护他,成了此刻唯一燃烧的信念。
“绕过七里坡,穿老虎沟,从断魂崖的旧栈道下去,避开大路,直插江边。”陈默函的声音毫无起伏,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里有我们一条备用的船,直通沙磁区。进了城,鱼入大海。但路险,担架过不了栈道。”他的目光落在陈铁柱沉睡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必须唤醒他,靠他自己走最后一段。时间…不多了。”
许明夏的心猛地一沉。断魂崖…旧栈道!那地方她听说过,是旧时纤夫在绝壁上硬凿出来的窄道,年久失修,许多地方木板朽烂,下方就是咆哮的激流!柱子刚经历大失血,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别说栈道,就是平地行走都困难重重!
“他…”许明夏的话堵在喉咙里,看着陈铁柱沉睡中依旧紧锁的眉头,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必须醒!也必须走!”陈默函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残酷的清醒,“留在这里,就是等死!武田的鼻子比狗还灵!”他不再多言,拖着沉重伤躯,开始低声指挥两名战士和水生整理仅剩的装备,销毁痕迹,动作迅捷而无声,如同绷紧的弓弦。
山洞内的气氛瞬间凝重如铅。许明夏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俯下身,贴近陈铁柱的耳畔,手掌轻轻抚上他微凉的脸颊,声音带着一种能穿透梦魇的温柔力量: “柱子…醒醒…柱子…听得到我说话吗?柱子…该走了…我们得离开这儿…”
她的呼唤轻柔而执着,一遍又一遍,带着暖意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沉睡中的陈铁柱,浓密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眉宇间那道疲惫的刻痕似乎更深了。
“柱子…鬼子找来了…听,外面有动静…”许明夏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焦急的紧迫感,手指微微用力,摩挲着他粗糙的脸颊,“柱子!醒醒!我们得保护水生!保护…那个秘密!”
“水生…秘密…”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沙哑气音,终于从陈铁柱干裂的嘴唇中溢出!紧接着,他那沉重的眼皮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掀起了一道缝隙!目光起初是涣散的、茫然的,仿佛隔着厚重的毛玻璃看着世界,充满了初醒的混沌和沉重的疲惫。他的视线毫无焦点地游移着,最终,极其缓慢地、如同跋涉了千山万水般,定格在眼前那张写满急切、担忧和无法掩饰爱意的脸庞上。
“明…夏…”他艰难地翕动着嘴唇,嘶哑地吐出两个模糊的音节,眼神里是深深的困惑和对现实的艰难确认。
“是我!柱子!是我!”许明夏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是喜悦,更是心疼。她紧紧握住他的手,“鬼子在搜山!我们必须马上转移!能起来吗?能走吗?”
陈铁柱的目光依旧有些失焦,他试图理解许明夏的话,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刚刚复苏的意识。他微微动了动手指,想回应她的紧握,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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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扶俺…试试…”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音,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倔强。
许明夏和陈默函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忧虑。陈默函用眼神示意一名战士过来帮忙。
两人小心翼翼地架住陈铁柱的双臂,将他从担架上慢慢搀扶起来。陈铁柱高大的身躯如同失去支撑般摇晃了一下,双腿虚软得几乎无法站立,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许明夏和战士身上。他的脸色在站起的瞬间变得更加苍白,额头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粗重,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尚未恢复的身体,带来一阵阵眩晕。
“柱子哥…”旁边的水生看着陈铁柱虚弱的样子,小脸满是担忧。
“没…事…”陈铁柱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试图自己站稳。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如同千斤重的腿,向前迈出一步!仅仅一步,身体就猛地一晃,若非许明夏和战士死死架住,几乎要栽倒下去!左肩和后背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走…快走…”陈铁柱闭了闭眼,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眩晕,喘息着催促。他深知此地凶险,绝不能再拖累战友。
陈默函不再犹豫,低声下令:“保持警戒!水生跟上!王大山(战士)断后!出发!”
一行人如同负伤的狼群,悄无声息地钻出山洞,一头扎进浓得化不开的冰冷雾海。陈默函强撑着伤躯,仅凭一只左手拄着木杖,在最前方探路,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右肩的伤口在湿冷的雾气刺激下,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许明夏和另一名战士则死死架着陈铁柱,几乎是拖着他前进。陈铁柱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配合着迈步,每一步都耗尽了他仅存的体力,汗水混合着冰凉的雾气,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水生紧紧抱着用油布重新封好的样本箱,小脸绷得紧紧的,警惕地跟在后面。断后的战士王大山,紧握着手枪,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雾气弥漫的来路。
山路崎岖湿滑,浓雾遮蔽了一切,能见度不足五米。四周死寂一片,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压抑的咳嗽声和踩在湿滑苔藓落叶上的沙沙声。冰冷的水珠不断从树叶滴落,打在脸上、脖子里,带来刺骨的寒意。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紧张的气氛几乎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