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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口气，语气沉定下来，"先把漆木山葬了。明日天一亮，咱们就往普渡寺去，我取了云芝给你，咱们马上去救相夷，那孩子...禁不起等。"
普渡寺的禅房偏院静得很，只有檐角铜铃被风拂得轻响。李莲花正蹲在地上捆行李，几件旧衣、一个掉了漆的药箱，拢共没两样东西。他打算寻个山脚村落落脚，每日煎药养伤，倒也清净——这几天来，他早习惯了做“李莲花”。
指尖刚攥紧麻绳，院外忽然炸响个熟悉的女声，又急又厉，穿透了寺里的晨钟余韵：“李相夷！你个蠢货！给我出来！”
这声“李相夷”像根针，猛地扎进他耳里。李莲花手一抖，麻绳松了，旧衣散了一地。他慌忙直起身，手足无措地往院门望，眼里满是慌神——这声音，是师娘芩婆？她怎么会找来？
正愣着，院门“吱呀”被推开，芩婆快步闯进来，鬓角还沾着风尘，脸色沉得像积了雨的云。她身后跟着苏小蕊，手里提着个鼓囊囊的布包，见他望过来，轻轻朝他点了点头。
李莲花更懵了，忙朝苏小蕊丢去个疑问眼神：师娘怎么会跟你一起来？
苏小蕊刚要开口，芩婆已瞧见他，几步冲过来，扬手就往他胳膊上拍：“死孩子，就知道争强好胜，中了毒也不回家！若不是苏姑娘找药找到云隐山，撞见老漆…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露面？”
巴掌落得不算重，却带着股恨铁不成钢的劲。李莲花连连往后躲，一边退一边急着摆手：“师娘，师娘您轻点！我现在不叫李相夷了，叫李莲花——”他压低声音，瞥了眼远处禅房的方向，“您忘了？旁人都觉得李相夷早死在东海了，这是佛门清净地，您喊这么大声，被人听见可不好。”
芩婆的手停在半空，眼尾扫过院角立着的经幡，还有墙根那丛开得素净的兰草，语气仍带着火，却生生压下去半截：“清净地就容得你瞒着死活？老漆没了，你知不知道？”
“哐当”一声，李莲花手里攥着的药箱掉在地上，里头的瓷瓶滚出来几个，在青砖上磕出轻响。他僵在原地，眨了眨眼，像是没听清，喉结动了动，才哑着嗓子又问了遍：“师娘，您说什么？师父他……”
“漆木山没了！”芩婆的声音颤了下，眼圈“唰”地红了，“闭死关时没的。我按日子去云居阁接他，推开门就见他躺在石榻上，身子都凉透了，连指节都僵了……若不是小蕊姑娘心细，看出他不是走火入魔，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李莲花望着芩婆泛红的眼，脑子里“嗡”的一声。师父的功力他最清楚，当年手把手教他练剑时，指尖凝着的内力能震得木剑嗡嗡响，怎么会……他蹲下身，捡药箱时指尖都在抖，半晌才低低道：“怎么会这样……师父他……”
“还不是单孤刀那畜生！”芩婆咬着牙，齿间发颤，“小蕊姑娘查了，你师父经脉里的功力被人吸得干干净净，半点没剩！定是那狼心狗肺的哄骗漆木山传功，转头就下了黑手，你说他死了，我看根本是假死躲着，就为了谋老漆这一身的功力！”
李莲花猛地抬头，眼里红意翻涌，攥着瓷瓶的手紧得指节发白："师娘，之前师兄'遇害'的消息传来，都说与金鸳盟脱不了干系，笛飞声更是主谋。"他声音发哑，带着未散的沉郁，"我那时就一个念头——师兄死了，这仇必须报。所以我给金鸳盟下了战书，定在东海决战，就是为了替他讨回公道。"
"讨公道？"芩婆猛地打断他，声音抖得厉害，扶着墙的指尖泛白，眼圈红得吓人，"你可知，我们后来掐着日子一推，你发那战贴的第二天，老漆就没了？"
李莲花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喉结动了动，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芩婆深吸口气，声音里裹着泪："我找到他时，人早凉透了，身上那身功力，竟是半点没剩——老漆那功力，江湖上谁能悄无声息掏空？除了他心甘情愿传出去，没第二种可能。"她顿了顿，语气里淬着恨，"能让他这般信任的，除了单孤刀还能有谁？当年就属单孤刀在他跟前最会说话。"
"只是老漆怎么会急火攻心......"芩婆抹了把泪，眉头拧得紧紧的，"我到现在也想不透，单孤刀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能把他气成那样。若不是小蕊姑娘找上山，说要给你解那碧茶之毒，顺带发现了云居阁的事，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以为老漆还在闭关。"
她望着李莲花，眼神复杂得很："你那个师兄......唉，人心隔肚皮。不说这些了，先把你这身子治好要紧。"
"慢慢查总能水落石出，"芩婆缓了缓语气，眼里却有了点韧劲，"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查清单孤刀到底死没死——他若活着，老漆这事，十有八九跟他脱不了干系。"
李莲花垂着眼，脸色一点点白下去。发战贴的第二天......原来师父的死，竟和他那封报仇的战书离得这么近。他以为的血海深仇，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是个局。指尖攥着的瓷瓶硌得手心疼，可心里那疼更甚，像被什么东西缠得喘不过气——有对师父的愧，有对师兄的疑，还有种彻骨的凉。
苏小蕊在旁轻轻叹了口气，捡起地上滚远的瓷瓶，又指了指自己手里的布包：“先别想这些了。我找到解毒的药材了，不是无了大师的那三种解法，是我们药王谷的古方我改了下——”她顿了顿，看向李莲花时眼里带了些笃定，“你别担心，药材就差云芝这关键一味。”
说着她朝芩婆那边偏了偏头：“芩婆带了上等云芝来，就藏在她那布包里，如今药材齐整，这禅房后院就有药炉，我去拾掇拾掇，即刻就能煎药。”
李莲花没抬头，只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风一吹就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