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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基础的实验告一段落,墙角的落地钟沉闷地敲响了两下。一直安静盘踞在书架上的影鳞慵懒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竖瞳在昏暗光线下闪烁,带着一丝不满的嘶嘶声:〔嘿!我说两位着迷的魔药大师,是不是该稍微分一点注意力给这无情流逝的时间?凌晨两点了,连最勤奋的猫头鹰都该回巢睡觉了。〕
斯内普对此置若罔闻。他依旧深陷在格温尼维尔那张宽大的办公椅里,身形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纹丝不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他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如同一位苛刻的鉴赏家,无声地审视着格温尼维尔行云流水般的每一个操作——从精确称量、魔力引导到复杂的符文刻画。他的目光锐利如解剖刀,不曾错过任何一丝细节。
格温尼维尔头也没抬,手中的银刀精准地落下最后一笔,将一个复杂的古代如尼文封印在月长石薄片上,泛起微弱的蓝光。“马上,”她语速轻快,带着沉浸其中的专注,“等我把这组催化反应的数据记录完,这关系到‘冰晶框架’的初始稳定性阈值…”
她说着,羽毛笔已经在摊开的实验日志上飞快地滑动,留下清晰而优雅的字迹。
影鳞发出一声近乎无奈的叹息,尾巴尖不耐烦地甩了甩,重新蜷缩起来,显然放弃了劝说。
斯内普的目光从她书写的手移回到她的侧脸,看着她专注时微蹙的眉心和在羊皮纸上流畅游走的笔尖。地窖里只剩下羽毛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极轻微的风声。
直到她落下最后一个数字,仔细地吹干墨迹,合上日志本,实验室里那种紧绷的专注气氛才稍稍缓和。她终于抬起头,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看向依旧陷在椅子里的斯内普,唇角自然地勾起。
“关键节点的数据基本齐全了,”她语气中带着完成阶段性目标的满足感,“比预想的要顺利一些。看来我们对月长石次级共鸣频率的推算没有出错。”
斯内普点了点头,起身的动作流畅而无声,极其自然地伸出手。
格温尼维尔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中还带着余温的琉璃研钵和银质小刀递了过去。他接过,走到龙骨材质的水槽边,用某种特制的、散发着淡淡薄荷清冽气息的溶液,一丝不苟地清洗起来。水流声细微,他擦拭和归位的动作精准得如同另一场无声的实验操作。
“早点休息。”他将清理烘干后的器具放入天鹅绒衬里的特定格子,声音低沉。
格温尼维尔点了点头,看着斯内普忙碌的背影:“下周三的实战训练,引入博格特怎么样?正好可以观察一下极端情绪波动对魔力控制的瞬时影响…或许能收集到一些有趣的数据。”
斯内普正在关紧某个水晶瓶盖的手微微一顿。他侧过头,黑眸扫过她,瞬间洞察了她将教学与私人研究无缝衔接的意图。
“一个…不错的建议,”他缓缓说道,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讽刺,或许兼而有之,“但下周一的理论课,我得先确保那群脑子里塞满芨芨草的学生,至少能勉强念对‘滑稽滑稽’的咒语,并且理解其基本魔力架构——尽管我毫不怀疑其中不少人已经‘自学’过这一部分。”
“或许下周一我们就能亲眼见证黑魔王阁下在他‘热心读者’们身上留下的…独特教导成果。明天等我醒了,我们再去一趟霍格莫德。”
斯内普点了点头,声音裹挟着一种近乎柔和的低沉:“快去睡觉,格温尼维尔。”
“晚安,教授,”格温尼维尔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声音里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松弛,“明天见。”她轻声唤了一句,影鳞便从书架的阴影中无声滑下,灵巧地攀上她的肩头。
她不再停留,带着她的契约伙伴慢悠悠地转身,身影融入地窖门口更深沉的廊道黑暗之中,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被城堡夜晚的寂静彻底吞没。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地窖内瞬间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只余下龙骨水槽里水滴坠落的细微声响,规律地敲打着寂静,以及壁炉里余烬偶尔爆开的微弱噼啪。
斯内普仍旧站在原地,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门口,仿佛在凝视着尚未散尽的、属于她的气息和那略带挑衅又无比依赖的余韵。
斯内普依旧站在原地,身形笔直,仿佛一尊凝固的黑色雕像。壁炉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眼中跳跃,却照不透那其下翻涌的、复杂至极的暗流。
「……我们这一生都注定是紧密相连的。」
「……你大可以——也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我、教导我、管束我……」
「……确保我这个‘麻烦’的每一个念头、每一次尝试,最终都不会脱离你的掌控……」
那些话语,带着她特有的、混合着天真与残酷的直白,再次在他脑海深处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枚烧红的针,精准地刺入他早已锈蚀斑驳的灵魂壁垒,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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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寸进尺。他无声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绷紧,却又并非全然是斥责。一种极其复杂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涌。是恼怒于她轻而易举地看穿并利用他那隐秘的执念?是恐惧于这份沉重联结背后无法预估的风险与责任?还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黑暗的餍足?
她将那致命的依赖,如同交付一件理所当然的礼物,全然置于他的掌心。而他,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个游走于阴影与谎言之间的双面间谍,这个早已习惯孤独与猜忌的男人,竟可悲地发现,自己对此…甘之如饴。
是的,甘之如饴。
这种认知带来一阵尖锐的自我厌恶,但更深处的,是一种被点燃的、近乎疯狂的占有欲。
她是他的作品,他最杰出的学徒,承继了他的知识、他的思想,甚至他那份不顾一切的偏执。她手腕上的契约印记,在火光下泛着微光的画面,如同最坚不可摧的锁链,将他们捆绑在一起。
他缓缓走向她的椅子,并没有坐下,只是用指尖划过光滑的木质扶手。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一种混合着某种独特花香与魔药材料的、只属于她的味道。
「除了我的导师,没有其他人可以胜任。」
「谁能比您更有资格?」
她的推崇并非虚言,他清楚。那个关于神影无锋的改良构想,危险、疯狂,却又璀璨得令人窒息。只有她,只有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能如此精准地切入魔法的本质,并能如此…信任地、将这份危险的成果与他共享。
“我们”。
她说“我们”。
这个词在他枯寂的心湖里投下巨石,激起惊涛骇浪。多久了?多久不曾有人将他纳入“我们”的范畴?不是利用,不是胁迫,而是基于一种近乎平等的、对知识与力量极致追求的共鸣,一种…命运交织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