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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仞孤峰刺破铅灰色的天幕，峰顶那方被称作 “诛神台” 的石台，如同一枚楔入苍穹的黑玉，在永不停歇的罡风中透着森然杀意。
这风绝非凡间所有，每一缕都裹挟着九幽最深处的寒毒，化作亿万柄无形的剔骨刀，刀刃上凝着霜白的寒气，呼啸着、盘旋着，无差别地切割着台上的一切。
云清瑶被迫跪伏在地，冰冷坚硬的石台透过破碎的裙摆硌着膝盖，那些刻满古老禁制的符文深陷石面，边缘锐利如刀锋，将她早已麻木的肌肤磨出细密的血痕。
罡风刮过脸颊时，先是带走表层的温度，让皮肤泛起刺痒的寒意，随即寒意穿透肌理，顺着血管往骨髓里钻，最后竟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在啃噬神魂，让她连维持意识都变得艰难。
空气稀薄得近乎凝滞，每一次吸气都像吞咽着细碎的冰棱，从喉咙滑入肺腑，激得胸腔阵阵痉挛，疼得她几乎要弯下腰去。
她的双臂被两道暗沉沉的锁神链反缚在身后，链条粗如儿臂，表面流淌着紫黑色的灭绝雷光，每一寸链身都冰得刺骨，像是用万年玄冰锻造而成。
雷光不时顺着链条窜起，噼啪作响地舔舐着她的手腕，灼烧感瞬间蔓延开来，不是皮肉的疼痛，而是直抵神魂的撕裂之痛。
每一次灼烧都在她腕间留下焦黑的印记，那印记边缘还冒着细微的青烟，混合着皮肉焦糊的味道，在罡风中飘散。
身上的 “九天神凰羽衣” 早已没了往日的光彩。
这件曾能抵御大乘期修士全力一击的宝衣，如今像是被狂风撕扯过的蝶翼，金红色的羽丝断裂处参差不齐，露出底下青紫交加的伤痕。
原本缀在衣摆的凤凰火纹早已熄灭，只剩下黯淡的金线贴在破碎的布料上，勉强遮住要害，却连挡风御寒都做不到，罡风灌进衣内，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冷得牙齿不住打颤。
云清瑶艰难地抬起头，额前散乱的青丝被罡风扯得狂舞，发丝扫过脸颊，带着细小的刺痛，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用力眨了眨眼，试图看清前方那两道身影。
那是她曾用整个心魂去信任、去依赖的人，可此刻，他们的模样却让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喘不过气。
楚胤就站在三步之外，一袭墨玉麒麟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如松。
袍子的质料是极为罕见的深海冰蚕丝，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细腻的光泽，领口和袖口绣着金线麒麟纹，麒麟的鳞片栩栩如生，每一片都透着威严。
可他整个人却冷得像万载玄冰雕琢而成，昔日那双总是盛满星辰、看向她时会泛起温柔涟漪的墨瞳，此刻只剩下一片漠然，仿佛在俯瞰脚下的尘埃。
云清瑶甚至从他眼底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那厌烦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她心上 —— 原来，她的存在，早已让他如此不耐。
他的目光掠过她时，没有半分停留，就像在看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垃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袍角，那动作里没有半分犹豫，只有对接下来事情的笃定。
而林予柔正依偎在楚胤身侧，她穿着一袭皎月流仙裙，裙摆在罡风中轻轻飘动，像是月下的流云。
裙子是用上好的云锦织成，上面绣着细碎的银纹，走动时会泛着淡淡的光泽，衬得她本就清丽的容颜多了几分柔弱。
她的身形纤细，肩膀微微耸着，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此刻正微微蹙着眉，眼眶泛红，水光潋滟的眸子里满是 “怜悯”。
“胤哥哥…… 动作快些吧，看着师姐这般…… 予柔心里难受得紧……”
她轻轻拉着楚胤的袖角，指尖白皙纤细，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声音更是娇柔得能滴出水来。
可云清瑶看得真切 。
林予柔拉着楚胤袖角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淡粉色的蔻丹，指尖微微用力，那力道里藏着按捺不住的急切。
她唇角看似抿着，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上扬，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喜悦。
最让云清瑶心寒的是她的眼睛，那层水光之下，藏着几乎要溢出来的得意与贪婪，就像一匹等待猎物许久的狼，终于等到了收网的时刻。
这副虚伪的模样，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刺入云清瑶的心底，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云清瑶。”
楚胤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冷冽平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宣读一道与自己无关的法旨。
“你的混沌灵根，乃天地异数，予柔天生道体有瑕，需以此灵根为引，稳固道基，方能承袭吾辈大道，登临绝巅。能成全她，是你最后的功德。”
他微微抬起下巴，目光依旧落在云清瑶身后的虚空，像是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
功德？
云清瑶想笑，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带着被血沫堵住的黏腻感。
她想起自己为他闯过的万魔窟，那里的魔气蚀骨，她硬生生扛了三天三夜，只为取回能救他性命的 “九转还魂草”。
想起自己为他荡平魔狱，双手沾满魔气，险些走火入魔，却只换来他一句淡淡的“辛苦了”。
想起自己耗费百年心血，用无数天材地宝炼制 “续命丹”，只为延长他受损的寿元。
可他接过丹药时，连一句感谢都没有……
她付出了所有，换来的竟是 “功德” 二字？
这两个字像一把钝刀，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反复切割，疼得她浑身发抖。
林予柔适时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啜泣，她抬手用袖口擦了擦眼睛，肩膀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心理负担。
“师姐……
你别怪胤哥哥，要怪……
只怪你占着这世间最好的资源，却从不自知珍惜……
师尊的偏爱，胤哥哥的深情，宗门最好的供给……
本该就是我的。你安心去吧，我会好好替你……
活下去的，会替你享受这一切的……”
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云清瑶耳中，那语气里的得意与挑衅，让云清瑶的神魂都在颤抖。
“呃 ——！”
话音未落，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痛苦猛地从丹田爆发！
那痛苦像是有无数把烧红的烙铁在同时搅动她的气海，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将她所有的思绪都淹没！
她甚至能感觉到丹田处的经脉在疯狂收缩，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着抗拒，可那股力量太过强大，让她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楚胤出手了！
他没有动用任何法器，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并拢，指尖凝着淡淡的金光，手臂伸直，隔空对着云清瑶的丹田点去。
他的动作从容而精准，仿佛在进行一场早已演练过无数次的仪式，没有半分犹豫。
随着他指尖落下，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混沌神光从他指尖射出。
那神光呈淡金色，表面流转着细微的纹路，蕴含着恐怖的剥离之力，如同最残忍的手术刀，精准而冷酷地刺入云清瑶的气海！
“混沌劫指?剥灵！”
楚胤的声音依旧冰冷，没有半分情绪，仿佛只是在念出一个普通的名字。
可这四个字落入云清瑶耳中，却像是开启了地狱的大门！
“啊啊啊 ——！！！”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终于冲破了云清瑶的喉咙，可声音刚一出口，就被呼啸的罡风撕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消散在孤峰之上。
她的身体剧烈地痉挛、抽搐，背部弓起，像一条离水的鱼，双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流出的鲜血瞬间被罡风冻成冰晶。
每一寸肌肉、每一条经脉都在疯狂地尖叫、抗拒。
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血纹，那些血纹如同瓷器碎裂般蔓延开来。
从丹田一直延伸到四肢末梢，每一道血纹都在渗着细小的血珠，将她原本苍白的肌肤染得通红。
她能 “看” 到，能 “感觉” 到！
那与她性命交修、相伴万载的混沌灵根，此刻正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生生撬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