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上京面谈的计划显然出乎了董振昌的意料。
李颜会来这件事，他倒是有预期。
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老董到今天还在消化李颜发出来的微博到底啥意思呢。
另一边的汪紫很快安排好了飞机，并且准备陪同李颜一块过去。
“这倒是不用了，汪姐，你得留在公司。”
“那我让小温去吧，李总，您还是得要个秘书。”
“小温一块过去，秘书就不用了。平时出门都有任务，带上对应的人过去就行。”
本来他想自己去的，但琢磨了一下，为了显得正式显得有气场，他都特地买了一身奢侈品，结果身边连个秘书都没有……那就白瞎了。
温欣知道消息之后，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
2月14日什么日子？情人节啊！
虽然李颜肯定没这意思，对他来说今天唯一的标签是周五。
姐妹群里少不了一些“把他办了你就是老板娘”之类的蛊惑之语。
也有“老板还未成年你们是要欣欣坐局子”的冷静劝诫。
同时还有“女性没有XX罪，但可能被判猥亵”的纯理性之光。
第二天一早，她穿着家里最贵、最显身材的一套西装衣裤，在镜子前反复看了半小时，努力让自己显得性感又克制。
胸前必须是挺拔的，但不能透出半点风光；衣服必须是紧绷的，屁股要翘、腰身要细，但面料不能柔和到看得清轮廓，必须是干练中透着性感；穿上买来就没穿过的细高跟，扎一个大方又温婉的丸子头，化个简约但明艳的妆容，戴上只起到点缀作用的耳环……
她甚至连公文包款式颜色都挑了半天。
“我还是算好看的吧。”温欣出门前自拍了几张照片，得出如此结论。
她颜值气质确实不错，小六边形战士，虽然没有哪块长板出尘绝艳，这么一番打扮下来，也是足够有回头率的美女一枚了。
“我肯定不是为了吊老板。”她在姐妹群里发了自拍，又发了这么一条消息。
“鬼才信你！”姐妹们意见非常一致。
但当她拉着银色行李箱，站在大奔前等待李颜下楼时，心里还是免不了产生许多杂念。
这可是一个才华横溢、多金帅气的年轻男人啊，还都是顶天级别的，大六边形战士。
李颜灰色马甲西服外边套一件黑色风衣，迈着大步迎风走来。
温欣连忙迎上去，结果发现李颜没有带任何行李。
“诶？”
李颜看着她手里拉着的行李箱，又看了她一眼，“跟董总聊会天吃个饭，下午就回来了，你这箱是什么？”
“……啊，我以为要住一晚。”说完温欣脸就红了，“没事，箱子可以放后备箱，回头再拿，没什么。”
“带上吧，好歹有点化妆品。”李颜说着打开门，“你坐另一边。”
“哦哦哦！”温欣快速绕到另一侧，一边小跑一边责怪自己忘了开门。
等上了车，李颜看着温欣放在两人腿间的行李箱，哑然失笑。
“啊，我应该放到后备箱，这个，高师傅……”
“不用了。”李颜躺在后座，挥了挥手，“这箱子还能靠靠腿，高工，开车吧。”
温欣整个人很紧绷，之前想的各种自我展示现在是一点念头都没了。
原来李颜是这么遥远，遥远到哪怕就坐在自己隔壁，刚刚还说了好几句话，她依旧会紧张到失语。
温欣甚至不太敢撇过头看看李颜的侧脸，只能用余光瞄瞄，只能确认李颜靠着椅背，似乎已经闭上了眼。
外边寒风凛冽，车关了窗，开着座椅加热，稍微有点令人昏昏欲睡。
车程一小时，倒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毕竟今天出发时间还挺早。
提前化妆穿衣服又看了自己半小时的温欣就更早了。
但这种环境，会让她喷的香水、用的化妆品香味混在一块，显得格外突出。
明明用的是之前都舍不得买的名贵货，怎么现在总觉得……有点腻人呢？
温欣越想越觉得自己身上的香水味太重，一紧张沁出来点汗，感觉就更糟了。
她甚至想开窗。
好在李颜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刚刚顺手从作为中间拿了司机提前准备好的咖啡喝了几口。
其他时候就这么安静地闭目养神。
其实是在思考。
思考该怎么跟董振昌聊。
这其实是一场谈判，内容并不复杂。
就之前的表现来看，董振昌自己的意愿是倾向于合作的，只是现在顶不住上京的压力。
想让他合作，就得拿出足够的理由、筹码，让董振昌相信这次做个叛逆者，好过说一句“无可奈何”。
只是，谈判这种东西，从来没有必胜一说。
这也是李颜厌烦人情往来、谈判交流的原因，一旦把胜负交给“主观意识”，他就算再厉害，也是被动的。
或许他的分析都是对的，逻辑是硬邦邦的，但人家就是不乐意，他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接下来需要应对很多谈判场景，李颜曾经想过依靠“心理学”技能的提升来处理。
心理学是一门研究人类心理现象及其影响下的精神功能和行为活动的科学。
这是一门科学，不是玄学。
如果“心理学”提升到一定程度，他或许能拥有准确洞察别人心理的能力，然后就跟玩galgame一样，一点点调整方针一点点攻略。
但“认知突破”这个一级技能不这么认为，它给李颜的突破方向是——“引导”。
化被动为主动，不是根据对方的心理状态去改变策略，而是从一开始就牢牢把握对手的心理，引导他们的想法，直到达成目的。
就像一些神奇的魔术表演，乍一眼以为魔术师是按既定的、固化的流程要求观众参与，在各种随机步骤之后，却能精准猜中根本无迹可寻的结果。
其实靠的就是引导。
最经典的例子就是要求观众随机按住几张牌，然后大手一挥把没被按住的牌全部扔掉，看似按照既定的步骤完成了一次随机筛选。
其实如果观众没能按住他想要的牌，魔术师完全可以要求观众把按住的牌扔掉，收集没按住的卡牌。
通过不同的路线，都能达成他想要的结果。
而被引导的观众却因为信息差不自知，对魔术师的引导言听计从，只判断流程是否随机，追求的结果其实跟魔术师相同——魔术的成功。
魔术师当然希望魔术成功，但观众也希望能参与到其中去，获得一种惊喜的快感。
而对于从一开始就不希望你魔术能成功，满脑子想着怎么拆穿，拒不配合魔术师的任何指令的一类人，别说引导了，从一开始就不该跟他一块表演魔术。
谈判也是一个道理。
完全没有合作倾向的，李颜就算是倒贴利益，人家也只会怀疑他的目的。
这种情况如若发生，最好的办法就是甩头便走。
咱们谁也不欠谁。
而有合作倾向的，如董振昌，他也希望能借李颜的平台进一步扩大卫德地图的影响力。
自然会有引导的空间。
“李总，到了。”高司机的话打断了李颜在脑海中预演的谈判。
李颜睁开眼，适应了一下现实，又喝了一口咖啡便下了车。
另一边的温欣感觉很疲倦。
衣服太紧了，这一路坐的不怎么舒服，想睡一觉吧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想法，清醒过来吧李颜又全程保持着闭目养神的状态。
她还以为这一小时车程，至少能跟老板聊上几句话。
直到他们上了飞机又下飞机，坐上董振昌安排好的车，进了卫德公司，一路走到董振昌办公室门口，李颜都没有给过一个她所期待的眼神。
李颜也不是没看过她，要真是一眼都不看，或者每次都直勾勾看她的脸，那温欣倒是开心了。
刻意避开也是一种刻意，只要是刻意，至少说明让李颜有想法。
所谓非礼勿视，若李总不认为小温身材好，好到令他懂了非分之想，何来非礼一说？
这本就是主观事，可不存在客观理。
结果李颜的眼神从来坦坦荡荡，在飞机上对空姐也是如此，明明看了，但见不得丝毫留恋。
就像是……胭脂俗粉入不得眼。
难怪有距离感，这是个天上的男人。
随着一个接待员开了门，李颜跟温欣走进了董振昌的办公室——面积很大，但布置非常简单，远远没有李颜的办公室来得有趣。
刚一进门，温欣就注意到微胖的董总旁边站着一个高挑的美女。
单论颜值身段都远在温欣之上，腿又长又直，拍杂志的模特都比不上的水平，实乃惊人。
温欣自己都看傻眼了，但李颜依旧是不避开也不留恋，坦荡荡的眼神。
你明明是个青春期少年，正值上课看老师的眼神都如狼似虎的年纪啊！
爆棚的荷尔蒙哪去了？
“李总，哟，”董振昌笑呵呵地上下打量了李颜，又扫了一眼温欣，“公司规模上来了，可是有大老板的样子了。”
“必要的面子工程罢了。”李颜笑笑，坐在了董振昌的会客沙发上。
“笑面佛”的笑里藏着愁容，连泡茶的时候都叹两句。
等着直入主题呢。
“董总，”李颜拒绝了茶，“早上刚喝了咖啡提神，不再喝茶了，最近蛟龙手机的研发到了冲刺期，我下午就得回去，咱们闲话少说吧。”
“那挺好，你远道而来，想必也不是跟我聊一些老话。”董振昌也干脆茶都不泡了。
那个女秘书倒是机灵得很，立刻起身开了两瓶矿泉水，倒杯子里调了温水。
“董总，卫德地图跟未来科技的合作方式，该谈妥了。”
董振昌愣了一下，又笑了笑，“怎么，上京的压力，对你来说不是问题？”
“当然不是。”
“对我来说是。”
“董总，上京能给你的，临江一样给得了。”李颜说道，“临江省，非常欢迎您这种高新技术的龙头企业。”
董振昌盯着李颜看了好一会儿，眼睛眨了五下才说道，“李总，如果我跟你一样是造手机的，我说走也就走了。但我搞的是电子地图，涉密的。地理信息安全，他们拿这个东西卡我……”
“华夏给你发的，还是上京给你的？”
“当然是华夏，上京没有这个权力。”
“那你怕什么？”
董振昌摇摇头，笑了笑，看了一眼温欣。
“温欣，先出去找个地方休息。”李颜示意。
董总的秘书带着温欣离开办公室，偌大一个房间就只剩下董振昌跟李颜。
“我以为，你是找到了其他地图合作方，或者干脆砍掉了地图这一块，才足够硬气更上京科技圈开战呢。”董振昌笑道。
这话说的，意思不就是“你还得找我合作所以其实也不怎么硬气”？
“我可没开战，他们要是套壳自研，算不得对手，何来开战一说？他们要真是自研，那就齐头并进，良性竞争。”李颜耸肩。
“门都关了，李总，咱说点掏心窝子的吧。”
“我从来都是说真话。”李颜看着董振昌，表情严肃，“我确实无心跟上京那波人面对面，只要做好我自己的事情，什么都顺。这才是我在乎的。”
董振昌叹了口气，说道：
“上京跟临江不一样，我一开始拿到的资源都是依托上京，能进互联网也是靠吞了上京的一家基础地图服务商，后边还在上京建了八千平的数据生产基地。09年，卫德承担了华夏发改委卫星应用高技术产业化专项‘导航电子地图增量更新与应用服务及产业化’项目，得到了大量的资源与技术支持……”
李颜保持沉默。
“李颜，卫德能有今天，能站在这个你看得上的位置，是踩着上京给的许多资源起来的。”董振昌收起笑容，“互联网地图服务甲级测绘资质，这东西要不是上京帮我争取，可没那么容易成为首个拿到的企业。”
“这些东西奠定了你们专业性第一的地位，如果这时候站到上京对立面，他们也随时可以拿走给你的东西。”李颜补充道。
“是啊，既然你这么清楚，倒是省了我解释的功夫。”董振昌捋了一下头发，“我知道你也是吃了临江很多资源的，对此应该深有体会。”
“但您可以不站到上京对立面。”李颜似笑非笑地看着董振昌。